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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支书销魂的三十年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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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正冲四弟点了点头说:“听二哥三哥的话。”射正拼命点头。“思正,你还记得上次我有个战友来水库钓鱼不?”朝正对思正说。思正记得那次,大哥的战友是公安局副局长诸兰瑞。他点了点头。朝正见了接着说:“你和朝先大哥说,我那个战友想认识一下他。记住了吗?”思正知道大哥让自己去通风报信。他忙点头说“记住了,记住了。”李朝先以副省的级别退居二线。虽说县官不如现管,但现管的现官,毕竟是县官。绝对权利导致绝对腐败,官官相卫中已然隐藏权利制衡。

“爸爸”小剑走了上来。小剑没事就和爸爸吵架,总觉得自己已长大了,不需要他这个老脑筋来指手划脚。今晚朝正真地把他当大人看,让他负起一部分家庭责任时,他就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了,还是个小孩子。

“小剑,好好看家啊。”朝正想拍拍儿子的脑袋,最后拍了拍他的肩。

“爸,呜”小剑觉得自己更小了,他终于明白了以前自己无法无天,是因为背后有着爸爸这样的靠山,他在享受安然的同时,不知福地想飞越高山,而高山一旦没了,他连个落脚点都没有。

倩尧虽说见多识广,但毕竟是妇人,丈夫要走,她心里也空落了起来,她走上前“朝正,你要早点,回来。”说着她声音也哽咽了。朝正见了,深情地看了她一眼,就转过身去往门外走去,那两个蓝制服早就按耐不住了,也跟着往外走去。

小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妻离子散’这个词,这一走就是永别吗?电视里放过多少这种画面啊?难不成也要几十年后我去鸣冤昭雪吗?不,不,决不。小剑快步追了上去“爸,爸,等等。”

朝正停住脚转过脸,那两个蓝制服也只得停下来。

“爸,爸”小剑跑到朝正面前,抬起头低声说“跑,爸爸,跑。”朝正一时没有听清,侧过耳朵来问“什么?”小剑心想反正就他们两人,我们人多不怕,干脆大声说“爸爸,你跑吧,我拦住他们。”那两个蓝制服听了,先是一愣,即而赶快把脸看向了别处。这个表情没有逃过朝正的眼睛,他知道此时不是跑得时候。刘北斗深晓李朝正的过去,也知道他会几下工夫,真要抓他的话,来的就不是这两个弱不禁风的检查官,而是荷枪实弹的刑警队。刘北斗在怂恿他逃跑。政治斗争虽然你死我活,但党内不开杀戒。李朝正明白,如果自己去了,不管自己再怎么为非作歹,刘北斗可以精神上打击他,但绝不敢肉体上消灭他。如果自己今天跑了,那就不能怪刘北斗不守规矩了。

李朝正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不错,记住,吃小亏是大福,但是吃大亏那就是弱智了。出了事,能跑就跑,但也不能遇事就跑。”两个蓝制服听李朝正如此一说,脸上似乎有了失望的表情,李朝正假装不知道,和家人做个别后就往外走去。

               (三十二)

马凤走了。伤疤就是伤疤,一旦揭开,疼痛的还是自己。当马海洋、马小飞硬着头皮领着一群马氏族人向李朝正兴师问罪时,马凤给哥哥留下一封信,带着自己的衣物凌晨时分去了南方。

张欢走了。起床后,他知道了马凤离开的消息,苦涩地笑了笑连早饭也没有吃,就告别马桂、马祥,开车而去。世界永远都是那么的不公,有的人一辈子顺顺当当,幸福已经让他疲劳;有的人一辈子坎坎坷坷,疲劳对他而言就是幸福。而世界之所以多姿多彩,是因为它到处充斥着不公,那有限的公平就像晨星一样,三两颗的点缀在漫黑的苍穹上,给人以无限的希望。

李朝正被软禁在检察院的大楼里。这种生活对他已不是第一次,他满大楼的闲逛起来,到处飘散着他爽朗的笑声。外面,陷害他和营救他的两股力量都在紧锣密鼓的行动,以目前朝正只能在检察院大楼里谈笑风生的状态看,刘副县长占了上风,但他没有掉以轻心,仍是夜以继日地和大小干部谈话。五百开除党籍,一千就蹲大狱。刘北斗说过的话。对群众他可以热情饱满地展望未来,对干部他只能实事求是地兑现诺言,否则他就会成为群众。

一个星期后,检察院在刘北斗的几次催促下,派出办事组进驻剑之晶村部。办事组两个人,一长一少。长的那个似乎郁郁不得志,话不多觉也少,没事就吧答根香烟。少的那个也像是怀才不遇,不是埋天怨地,就是指桑骂槐。来了都是客,副支书骆全好吃好喝招待,他们在村部住了两天终于理清了头绪,问王富长要来保险柜钥匙查起了历年帐本。办事组一看是陈年旧帐就问会计最近几年的新帐本哪去了?王富长面不改色的回答,支书拿走了。那个年轻的一听就急了,“你是会计,不好好收藏帐本,怎么可以让支书拿走?”富长慢悠悠地反问了一句“你们检察院的纪委书记不听院长的?”年轻的办事员翻了翻眼把老帐本丢在了办公桌上。

老办事员已百练成精,他猛吸一口香烟后,拿手拿过老帐本翻了起来,只看了一会,他就惊奇了“你们村十年头就奔小康了?我月薪二十时,你们一个季度就要花上五千元钱?”

“这全是当年王国军书记领导有方啊。”王会计适时地恭维了一句前任支书。

“王国军?你们以前开支这么大?”年轻的办事员好像嗅到了建功立业的味道。

老办事员听了忙瞪了年轻人一眼,就对王富长说“王会计,请你回避一下,我们要忙工作了。”说罢他捡起放在桌上的大盖帽戴在了头上。

王富长离开后,老办事员问小年轻,“王国军,你知道是谁不?”

“当然知道,英雄烈士嘛,以前的村支书,那时我还小。刚看那个老帐本时,我倒没想到那时是他在位,看来他这个英雄有些名不副实啊,一定要深挖。”当年晶都大规模纪念王国军,身为本地人的两个办事员自然记忆犹新。小年轻开心地说着,他已看到了自己似锦的前程。

“你知道王国军什么来头吗?”老办事员喜怒不形于色。

“什么来头?说好听点土皇帝,说难听点土老冒而已。”小年轻对此不屑一顾,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你是土皇帝,我就是太上皇。

“不畏权贵,有志气!”老办事员仍不动声色。

“哪里,哪里”小年轻不知天高地厚了,嘴上谦虚着,心里想怪不得老家伙一直上不去,村支书还权贵,那我们院长就是创世主。

“王国军有个妹妹,嫁了个人叫刘北斗。”老办事员不管小年轻的意气奋发,仍旧不紧不慢地说着。

“刘北斗,刘副县长?”小年轻突然感觉人心隔肚皮的恐怖了,“那,您认为该怎么办?”

“呆两天,休息一下回去。你要是家里有事,这两天你也可以回去。”老办事员说着又抽出一根香烟。

两人在村里闲逛一天,甚觉无聊。第二天村长孙传财送上两根鱼杆,他们欢天喜地,真诚地感谢急民所难的急时雨。原定三天结束任务,他们多钓了两天鱼,才意犹未尽地打道回府。

已听到风声的村民见办事组的人还有闲心钓鱼,就议论起朝正没啥大事,得罪了领导等领导消了气,就一切如初了,官家的游戏。本来他们还饶有兴趣地等待事情发展的结果,一看是这种情形,就各忙各的去了。村民的议论传到倩尧耳朵里,她紧绷多日的心放松了下。出事的第二天晚上,她就跑去问思正,朝先大哥怎么说。思正有点不明所以地回答:“大哥说他知道了,让我们沉得住气。这哪沉得住气?”

倩尧心里多少有了底,办事组人员临走前,她又让思正提上几瓶酒去慰劳一下人家。

刘北斗听了检察院的汇报后,没有大惊小怪,这要是随随便便就能查出事,说明自己识人的能力也太差了。反腐只不过是权利斗争的工具,“莫须有”更是屡试不爽的斩龙刀。能不能查到李朝正贪污的证据,刘北斗无所谓,不过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而已。他惦记着那几本旧帐,万一将来被谁捕风捉影了,倒是一时难办,他叮嘱他们说“陈年旧帐,留着占地方,看看没用就烧了算了。”办事员听了唯唯喏喏,没敢正面答应。刘北斗看他们胆小如鼠的样子,心里骂了句“不成事”就说了几句“辛苦了”的话,让他们一走了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刘北斗双管其下,那面检察院虚张声势地在检查,这面他暗渡陈仓地组织曹伟、王七弟进行换届选举。任何肮脏地目的都喜欢有一个华丽的外表。刘北斗的如意算盘是,先把李朝正用民主的手段选下去,再用行政的手段把他名正言顺地抓起来,小施处罚关上一段时间。待他出来后,若是对自己心悦诚服了,就再安排工作。用功不如用过,李朝正的能力还是不可小觑的。

刘北斗这天上午刚主持完一个农村工作会议,就听秘书小康报告,公安局副局长诸兰瑞已等了他多时。刘北斗想,他也不归我管,找我有什么事?他一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诸兰瑞早站了起来,快步跑了过来伸出了手:“刘县长好,我来向您汇报一件事情。”

“诸局长好,请坐,请坐。”刘北斗和诸兰瑞握完手后让座。刘北斗的级别比诸兰瑞高,说是汇报也无不可,所以他对此也没有多说。

两人分宾主坐好,寒暄几句后,诸兰瑞整了整衣襟,恭身站起来:“听刘警官说您在主抓一个贪污的案件,我本来以为是县镇级的,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只是一个村支部。您老不必为此大动干戈,像这种蜗角虚名之辈,哪用得着您老人家出马,我们公官局随便两个干警就足够了。”

“诸局长客气了,这些事检察院出面就行了。”刘北斗摸不清诸兰瑞的来意,公事公办的应付着。

“刘副县长哪的话,你提携检察院的同时,也别忘了载培一下我们公安局啊。”诸兰瑞唯刘副县长马首早瞻的诚意已相当明显了,刘北斗心想儿子在公安局工作,虽然一方面诸兰瑞有可能靠着儿子攀上自己,另一面光辉现在人家手下,以后自己退休了,难免还需要他拉扯帮扶一把。这么一想,刘北斗的笑容也真诚了起来。

“诸局长,说哪的话啊,不管是检察院还是公安局,都是公仆,都是为人民服务。你坐,坐。”诸兰瑞推辞一下就又坐了下来。刘北斗接着说:“我家光辉也在公安局,这几年承蒙你关照,他进步得很快,我早就知道这事,也一直想登门感谢,只是一时没来得急,诸老弟莫见怪啊。”会谈得很融洽,刘北斗把他们的关系更进了一层。刘北斗知道,如果上级不主动点,下级是不敢和你称兄道弟的。虽说大家都知道阶级感情早被金钱利益所代替,但礼仪之邦的传统一时半会是丢不完的,因此有时,一句知心体己话的感动,就远胜过千万两黄金的笼络。

“刘副县长,啊,不,老哥,承蒙您看得起我,能为您分担解忧是我们这些手下的福分啊。”诸兰瑞似乎受宠若惊,拼命堆起的笑容,在瘦巴巴的脸上,像劣质裤子的膝盖弯,一层层推进上来,“刘老哥,我们擅自调查了一下那个不识抬举的村支书,由于他为人阴险狡诈,我们只在村部找到一本老帐本。”

刘北斗的笑容有些僵持了,他虽然不知道诸兰瑞的确切用意,但宦海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事不是那么的简单。

诸兰瑞好像不知道他的马屁有朝马腿上拍的趋势,继续邀功请赏“但这就足够了,那么大的亏空,别说一个村支书,就是市领导也够喝上一壶了,哈哈。”

“哈哈,做得好,做得好,真是辛苦你们了。”刘北斗干陪着笑。

“刘老哥,我还有意外收获。”说到这,诸兰瑞故意住口卖个关子,他得意洋洋地瞅着刘北斗。

刘北斗看着诸兰瑞小儿心态式的把戏,心里想到底是武人,笑了一下,顺水推舟道“什么意外收获?”

“刘老哥,你想不到啊,那个村支书,我竟然认识。”诸兰瑞夸张地说。

“你认识?”刘北斗又搞不清诸兰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他觉得眼前这个人不仅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就能概括得了了。想想也是,能升职为公安局长,哪能找些酒囊饭袋之辈。

“是的,我认识。那家伙,我们一起参军的,在部队里他就着仗自己堂哥是老革命看不起那些老兵,更别说我们这些同年新兵蛋了。”诸兰瑞幸灾乐祸地又有些恨恨地说。

“什么?你们是战友?”刘北斗一惊。人生关系四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他们是战友。真是大意了。

“什么战友,我拿他当战友,他不拿我们当战友。这回刘老哥一定不要放过他,没准连他那个副省级的堂兄一起拉下马来。”诸兰瑞咬牙切齿,说得解恨。而在刘北斗听来,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副省级,他居然还有个副省级的堂哥。为人要能屈能伸,但官场不进则退。刘北斗的心沉了下来,他想了想,劝解诸兰瑞道,“诸老弟,不用这么生气,他真要犯错,别说党纪国法容不下他,就是我也不会放过他。”

“对,对,刘老哥英明。”诸兰瑞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他又和刘北斗老哥长老哥短几句,就告辞了。

诸兰瑞走后,刘北斗气得猛地摔了茶杯。这他妈是汇报?简直就是下战书。康秘书听见了,忙进来打扫。小康了解了他们的谈话后,劝刘北斗:“刘县长,诸兰瑞他们也是投鼠忌器,真要无所顾忌的话,也不会专门跑来拐弯抹角地透露了。您消消气,再把李朝正那小子关个三、五天的,让他知道您的厉害,以后不敢口无遮拦就行了。再者说了,他现在关在检察院,大家都知道,杀鸡给猴看的效果也达到了,如果再处罚严厉了,会过犹不及。在外面看来,他毕竟是你的直接下属。再关个三、五天,您也消了气,他也服了气,彼此之后也不伤和气。”

“嗯,也是。”刘北斗虽然盛怒未消,但秘书说得在理,他也不好再摔杯子打碗了,“王国军的事,他也处理得不错。小康啊,你也跟了我不少年了,想不想调出去?我安排你当丑山镇副镇长如何?”

小康停下了手,拿着扫帚,表情灰暗,金丝边眼镜后面莹光闪动:“您,不要我了?”

“不,不”刘北斗忙宽慰道:“我是怕耽误你的前程,你也在我身边不少年了。”

“只要您要我,我还愿意待在您的身边。”康中说完这话,又低头打扫起卫生。

刘北斗看着忙碌的秘书,心中的怒气渐渐为一种温情所代替。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咚咚”的敲门声,秘书去开了门,廖主任进来了。

“刘副县长,还记恨呢?都不来看老哥了啊。”水晶城主管廖主任笑呵呵地进来了。

“哪啊,看您说的。小弟怎么敢记老大的仇啊,来,坐、坐。”刘北斗的脸上瞬间有了可掬的笑容。

黑夜笼罩之下,青蛙、早蝉也无聊之极,一只只河边绿丛、树上浓荫中“呱呱、呱呱”“知了,知了”的聊起了天。

倩尧收拾完碗筷,正坐在院中系着围裙切剁些山竽的藤蔓,好掺合着饲料喂猪。猪生两月,正是催肥长膘的时候。小剑刚吃完饭就被西杏喊去补习英语、数学。儿子一直不太爱学习,小学课本难度不深,稍一努力,大家就一窝蜂的平分秋色,除非先天十分不足,否则看不出谁勤恳勉励,谁懒惰成性。进入初中后,学科增多,难度加大,再想混水摸鱼,就要比老实学习还要难上三分,因此小剑的成绩就像他的身体一样单薄了。

王七弟和曹伟相扶着进入了院子,他们一口一个“大嫂”地叫着,酒气冲天。倩尧厌恶至极,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什么事啊?”地应答着。

“我们来,看看您和侄子。”王七弟醉得稍微轻点,他搂着曹伟的腰。

“都很好啊。”倩尧停了手,搬过两张凳子让他们坐下,想着问问他们朝正怎么样了。王七弟接过坐下了,曹伟不坐,他晃了两步像是随意的一说“支书,不,不在家啊?”

倩尧一听,心觉曹伟来意不善,就没有应答,重新拿起菜刀嚓嚓地剁起藤蔓。倩尧不说话,曹伟私毫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小剑,哪去了啊?支书,支书,他把村,大印放哪去了啊?”

“大印?”倩尧惊诧不已,“你们村部的事,我哪知道。再说,你们找大印做什么?”

“没大印,怎么,能行啊?”曹伟走到水缸前,舀了一瓢凉水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接着说:“那我和王哥,的村长、支书,怎么,怎么做啊?”说着他又端起了水瓢。

“什么,你们要做支书、村长?”倩尧猛地站了起来,想想自己有些失态,又愤愤地坐了下来,好歹自己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只是她心里越来越不能平静,一股火烧盐浸的痛苦弥漫开来。

“曹伟”王七弟呵斥了他一句,转脸堆笑向倩尧“大嫂,别听他瞎说。”王七弟顿了顿,瞪了一眼曹伟接着解释道“朝正有可能要高升,上头有意让我们接任支书和村长。”

“哦,这支书嘛,我们家朝正本来就不想做,当初也是你们王家人硬求着干的。只是现在村长是传财在做吧?他也不想做了?”倩尧极力平复心情和他们周旋着,越是关键时刻,她越得沉住气,不让丈夫在里面分心。

“去,传财,那三棍打,打不出,一个屁的人。哪凉快,哪,呆着去。”曹伟确实喝多了,王七弟连连冲他使眼色。王七弟怕曹伟又说出什么来,忙追问倩尧“嫂子,我们村的印章,朝正有没有放在家里啊,有的话,你拿给我们吧?”

倩尧还没说话,曹伟接上了话头“王,王书记,我早说别,费那个劲,花个,十元钱的,街头再刻一,一个,不就行了?”

“朝正没有把印拿回来,再说曹伟说得对,真没了,你们再去刻一个不就行了?”倩尧又切起了猪草。

“哈哈,哈哈,还是我,美丽的嫂子,说得,对啊。再刻一个不就,不就好了?”曹伟从墙角又晃了回来“大嫂,我当初还想,给,给朝正哥做个媒,没成想,他他倒先找到,大嫂这样,细皮嫩肉的。”曹伟说着把手搭向了倩尧的肩头。王七弟见曹伟说得越为越不像话,就想赶快找回大印了事,正待出言劝解之时,猛听曹伟“嗷”得一声杀猪似的叫声。他定睛一看,曹伟抹着左半边脸,在地上使劲地蹦跳着,倩尧手里的菜刀上正往下滴着红绿相间的汁水。

王七弟心中一寒,脊背上的寒毛层层站立起来。他不怕倩尧手上的菜刀,想起了阿桂诉说过的朝正在北京痛打流氓的英勇。正当王七弟不知所措时,隔壁的朝元下班从门口路过。朝元听见堂弟院子里有人尖叫,把自行车往墙边一停就跑了进来,“什么事,什么事?”

倩尧一见朝元,哭了起来“二哥,他,他,欺负我。”说着一指曹伟。

“我操你妈了个巴子的。”城里上班的朝元平时温文尔雅的,一听弟弟不在家,有人欺负弟妹,那脏话就随着怒气冒出了口。朝元骂了句后,四处瞅了瞅,看见放在大门后面的铁锨,跑过去抓起来,就往曹伟身上砍去。曹伟脸上像熟透了的西瓜一样,被倩尧一刀裂开了老大的缝,还不停地往外流着红润的汁水。他正疼得原地打着转地蹦,私毫没在意头上拍来的铁锨。

王七弟大叫一声不好,忙冲上去抓住铁锨。铁锨已在曹伟的头顶了,硬生生地被王七弟托住了。

“二哥,他喝醉了,他喝醉了。”王七弟挡住铁锨后,忙用身体挡着曹伟,生怕朝元一生气真打死了曹伟。他替曹伟辩解几句后,忙扯着仍在嘶叫的曹伟跑出了院子。

朝正被软禁日子的长短,关系着刘北斗的颜面。一、两天,过于儿戏,显不出刘北斗的权威,倒昭示朝正的能量。三、五天,不痛不痒,朝正心有不爽,刘北斗也如埂在喉。因此,尽管前有王国军旧帐阴魂不散,后来诸兰瑞表忠半路程咬金,刘北斗仍将李朝正关了半个月,直到村部换届的当日才让检察院的人送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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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支书销魂的三十年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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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一番折腾,刘北斗没有让李朝正伤筋动骨,也成功地让他灰头土脸,村部换届李朝正落选村支书。选举时,预备党员曹伟提议王七弟为支书候选人,党员李朝元为避嫌疑,由王富长提名李朝正。王富长、王七弟两人早出了五伏,血缘关系就像三国马超与德国马克思差不多。投票结果:王七弟23票,李朝正22票。王七弟擦擦额头上的汗,好一会才笑着表示,感谢大家对他的信任。李朝正这半个月愈发吃得肚大腰圆了,他私毫看不出落寞的样子首先站起来向王七弟表示祝贺,朝元、富长、孙娟的脸倒是拉得蛮长。

王七弟接受完选举完的恭维程序后,就主持召开村党支部委员会新班子第一次会议,商定下午提名村部行政管理干部候选人名单,为第二天村民大会做准备。

下午大家按时进入会议室,王七弟不用人提醒,径直走向自己的主桌,脸上贴着纱布的曹伟吆五喝六地叫人给王七弟倒水。王七弟红光满面,一副圣洁慈祥的面孔冲大家点头微笑。

待大家入座后,曹伟宣布会议开始,请王支书讲话。这“王支书”的称呼上午就叫开了,下午再叫时,大家还有些不适应的迟钝,及新鲜的兴头。

王七弟干咳一声后,就古今中外、抑扬顿挫地讲了起来,其理论之丰富,语言之精妙令人拍案叫绝。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为了这一天,王七弟也准备好久了。王七弟讲完后,台下掌声经久不息,李朝正的左右手也像磁铁的南北极一样,刚分开又快速地合在一起。

待掌声渐息,王七弟扬扬手,会场内鸦雀无声。王七弟没想到做了支书,自己扬扬手就有这种效果,一时沉浸其间,忘了该说什么,会场上有一段令人难堪的安静。正当王七弟忘乎所以,党员群众也不明所以时,孙娟的发言打破了现场尴尬气氛。

“七弟啊”孙娟仍是直呼其名,王七弟正春风得意,丝毫不以为忤,“孙主任,什么事?”

“这个,这个”直来直去像火车式的孙娟难得优柔寡断了起来,她偷偷看了眼王富长,又看了眼李朝元。

“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我给你做主。”王七弟角色适应能力很强。

李朝元看十年前锐气十足的孙娟,今儿个也瞻前顾后起来,不由地感叹一声岁月无情。他接口道:“七弟,是这么个事。”朝元也对新任支书直呼起了大名,王七弟皱了皱眉头。别人这么叫也就罢了,刚刚当选大家一时改不了口。前任支书的亲戚也这么叫,那就明白是反对他了。

“王七弟,我来说。”大家看向后看,都不解了,站起来说话的人是马海洋。李朝正一个人占着大半个长椅,他见马海洋这时出头,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什么事?”王七弟的语气有些生硬。上午大家还眉开眼笑地祝贺他当选支书,怎么下午全都当没发生一样。

“有事,等支书说完再讲。”曹伟呵斥道。“就是,没有个纪律性。”几个与王七弟亲近的人如此说。

“那就是说不让我说话了?”马海洋刚才站起来时,还脸憋得通红,现在倒面色如常了。他挑衅式的问了一句。

“让他讲。”王七弟心里恼怒不己,表面上还得装做大度无边。他再次体会到什么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建议重新再选一次支书。”已然出头,就不怕枪打,马海洋让曹伟这一激反倒说得痛快。这也正是朝元、孙娟、富长想说的话。

中国人做事向来心怀鬼胎。面对不公与强权,心里纵有一千一万个不满,背人处可以慷慨激昂,仿佛自己真要替天行道,当面时又百般推诿,总想别人振臂一呼,自己再响者云集。这不能说明他真地愿意逆来顺受,只图口舌之快罢了,而是他算计着一旦事有不成,法不责众,再不计也是首恶必究,余者不问。如汉高祖刘邦,一群有经天纬地之才的能人奇士造反时,却推选了无赖混混式的刘亭长。置之死地而后生,说时易做时难啊。

马海洋的胳膊已举了起来,孙娟、富长立马响应,接下来的事就顺风又顺水了。李朝正重新当选剑之晶村的党支部书记,王七弟高兴了一个中午,冷着脸退出了会场。曹伟一时进退失据,愣征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后来见王七弟铁青着脸走了出去,他想了一下,也迈步准备跟上。这时,骆全叫住了他,“曹伟,我们准备提议你当副村长。”曹伟一只脚已迈出了门,听骆全这一说,身姿保持着不动了。这一保持就是两分多钟。这两分钟是如此令人难熬,而李朝正却悠闲自得,一声不吭地看着。曹伟转过身,把好的那一面脸对着李朝正。李朝正不易觉察地点了点头。副村长也是村长,曹伟转身进来重又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第二天的选举无惊无险,这样村两委会人员名单基本照旧。支书李朝正,副支书骆全,村长孙传财,妇女主任孙娟,治保主任严二照,大队会计王富长,生产队长一、二队吴传道,五、六队马海洋,七、八队马小飞,九、十队队长王志刚。原团委书记马凤去南方打工,十几天来音信全无,现职位暂由马小飞兼任;原民兵营长是王七弟,现由马海洋兼任;三、四队队长曹伟高升为副村长,原队长之位由马海洋堂哥马俊光担任。

李朝正重掌剑之晶村的大权,并不表明他可以高枕无忧。马凤怀孕的事像相冤魂一样,久久不散,虽然大家都绝口不提此事,但谁都知道有些事,时间是无法把它淡忘的。

果然,李朝正上位一星期后,它就籍着马题自杀的事借尸还魂了。马题没有自杀成功,被邻居救下来后号啕大哭。除了马尚早已成人离村好久,马题一个人在村里无牵无挂,因此做事说话公正廉明,不怕得罪人被人记恨,这回因为马凤,好心被人当做驴肝肺,让马桂、朝正闹了个灰头土脸。说起来自己虽然也有多事的嫌疑,但毕竟被人敬着供着这么多年,一时觉得脸面上过不下去,再加上一人独居,无人开导,脑子不转圈就想自杀了事,幸亏被邻居发现的早。马尚听说这事后连夜赶了回来。他问清事情缘由后,知道老爹人活一世脸面最重,就独自一人来到朝正家,郑重地询问起此事。朝正承认此事吧,自己确实没干过,马凤出落地娇花照水般,说不心动那是假的,但也只是心动而已,绝对没有行动,这点原则朝正还是有的;不承认此事吧,马题都为这事自杀了,马尚大哥还亲自来过问,并且他一人孤身前来,也是不想把事闹大,给自己面子。朝正左右为难,正一筹莫展之时,马题带着马桂推门而入。

马题对着朝正深深鞠了个躬,吓得朝正忙过去搀扶。马题对朝正道完歉后,转身向马尚解释起来,说这事不怪朝正,都是自己小心眼。他说完看向马桂,马桂看了一眼大家,哎了一声说,“家丑啊家丑,本不想外扬的,今天为了朝正哥、马尚哥只能说出来了。这,都是马成干的好事。”说完这话,马桂转身出了屋。

曹伟如愿以偿当上了副村长,高兴了几天很快就惴惴不安起来。那晚他醉酒对孙倩尧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现在一想来他就头皮发麻。男女之事,可大可小。南方经济发达,男人眠花宿柳,女人朝三暮四,大家已见多不怪。北方民方淳朴,在有些地方夺人之妻和杀父之仇可以划等,都是不共戴天的。别说你欺男霸女,就是眼神稍有轻薄,都有可能遭来一顿暴打。选举之事尘埃落定后,曹伟就天天担心起李朝正的秋后算帐了。就这么过了几个月,秋天快结束时,曹伟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了。乍寒还暖,曹伟在外面喝了大半夜的酒,快晃到家门口时,被人一棍打断了腿。曹伟惊声尖叫中,看见身后一个熟悉的黑影提着根大棒,从从容容地往西走去。曹伟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如释重负地躺了三个多月。

曹伟断腿的第二天下午,李朝正看似丕极泰来了,他上调为丑山镇副镇长。这个任命是刘北斗亲自签发的,刘副县长心有不甘但更加明白,稳定是一切发展的前提。

 

(三十三)

绿阴如盖的西双湖中学,占地三百八十亩,东、南两面是鳞次栉比的县城居民楼,西面紧临着方方正正、碧波如镜的西双湖,北面则遥望着傲然独立、郁郁郁葱葱的羽山。

炎热的暑期刚过不久,那些欲走还留的燥热成了小剑昏昏欲睡的最好借口,他悠然自得地上下点着脑袋,点着点着猛然惊醒:我过线了?当心里条件反射地做好疼痛的准备,胳膊上却并没有按部就班的圆规扎来。纳闷之下,他侧脸向同桌高凌仙看去,这一看不禁莞尔,那株大蒜也正叶倒枝卧地趴在桌子上想让老师难堪。而老 师就是老师,他全然无视底下,慷慨激昂仍然慷慨激昂。学生也无愧学生,上面再怎么神彩飞扬,东倒西歪仍旧东倒西歪。

大蒜做梦掉茅坑了?小剑看着高凌仙的肩头一颤一抖,似乎高兴地厉害。小剑不再像磕头虫一样练习自己的脑袋,他转脸望向南方,对面教学楼平行的教室内,老师不知在讲着什么,学生们人仰马翻,快笑叉了气。再看看自己的老师,小剑不禁感慨,有理不在声高。

来地震了?桌子晃动地厉害,小剑忙转过身子四下张望起来,却蓦地发觉像置身于一群藏头的驼鸟中,自己直直地身体分外惹眼。独战风车的老师看见底下还有一个精神抖擞的学生,儒子可教的师责让他的声音一下柔和温顺起来。小剑感受到了这份垂青,很有自知之明地往桌上重趴了下来,同时,他也明白了桌子的晃动不过是高凌仙的兴奋太过了。与同学们打成一片后,小剑从桌子稍稍抬起了些脑袋,偷眼瞧了一下老师,老师已无心恨铁不成钢,满屋子都是废铁,他仍旧悲壮地坚持自己神圣的职责。小剑贴着桌子把脸移了过来,悄声问:“大蒜,你怎么了?”大蒜枝叶乱颤却对他不理不睬。小剑知道她听见了,见同桌不愿答理自己,想想身为同学,他已仁至义尽,就又转过脸半直起身子看对面的人间喜剧。正瞎看着热闹时,他感到高凌仙在捅自己的胳肢窝,他强忍着笑转过脸来要训诫一下她,却看见了同桌的大眼烟雾弥漫,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小剑”似乎为了配合自己梨花带雨的闺秀姿态,同桌并没有对他反唇相讥乡巴佬。

“你,怎么了?”小剑声细似无,唇形的变动已清楚表白了询问的意思。

凌仙没有说话,委屈的嘴角边沾润一颗似有似无的泪珠,在尾夏的午后可爱的晶莹着。她从脸下抽出右手,轻轻往下面指了指。小剑看了过去,白白的长裤上大朵大朵的桃花点缀在两腿之间。他一惊,紧接着脸上发烫了起来。学校、社会再怎么围追堵截,也阻挡不了嘴上绒毛的呈现,尽管稀疏;也截留不下心中本性的成长,尽管懵懂。

“怎么了?”无知者无畏,懵懂者无知,脸上的烧烫扼制不了小剑善良的关心。

凌仙没有说话,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眼角眉睫凝结的泪水衬托出了一个楚楚动人。

同桌流血了,我该不该报告老师呢?小剑很想把这个问题推给老师,老师不就是做这些事情的嘛,要不然还能干什么呢。不过直觉又告诉他,这很不妥。以同桌动辄三跳的一向作派来看,有和老师亲近的机会她怎么拱手相让他人呢?小剑想起平时同桌对他的横眉竖眼了,可是想归想,已有丰富人生的他还是悄悄扯下物理书的一角,写上“你受伤了,我报告老师?”然后递给了过去。

凌仙看了,也写道:“不。下课后,你陪我去卫生处看看。”口气不容商量,小剑已习以为常。

“好,我再叫上几个同学一起。”

“不要。”

“那我再喊上一个女同学吧?”对某方面的无知,不代表小剑不能展现一点成熟。

“不,你自己就行。”高凌仙一锤定音。

小剑看着同桌不解,高凌仙冲他点了点头,她已平静地让泪水不见了踪影。小剑想了想,从桌洞里抽出一本漫画书翻开摊放在同桌的大腿上。高凌仙刚白净如脂的脸上瞬间粉嫩地像春夏交接时的樱桃,她紧张地看了一下老师,转过脸来冲小剑轻轻一笑。最是那一眼的娇羞,说不尽的温柔,小剑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少男的心就像一把纯洁无暇的蒲公英,在杨柳妩媚、芳草婀娜中,绽放了整个天空。

下课的铃声再怎么轻挪细脚,也惊醒了小剑的美好,他先站起来,有意无意地遮挡着,高凌仙终于移到了门口。待姗姗来迟的上课铃声一响,同学们疯涌而入教室,凌仙和小剑却逆向人群急急往外走去。大家着急着回教室养精蓄锐,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可笑反常。

一下教学楼,刚还小家碧玉的高凌仙重又展现巾帼的英姿飒爽,她修长的双腿让小剑在后面跑得汗流浃背。高凌仙跑到操场的角落停了下来,小剑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你,怎么,你怎么,往这跑?”

凌仙没有说话,她气不喘心不跳地从容让小剑钦佩不已。凌仙伸手把小剑往树丛后面拉了拉,小剑在不由自主中突然有了点兴奋。他看了看凌仙汗珠零散的额头,又若有所思地低头看向她的裤子,“你流的好多。”高凌仙的白白裤子仿佛是冬日红梅的张扬,血迹弯弯曲曲地已到了裤角。

“这,这怎么办?”刚还波澜不惊的凌仙一瞬间晚潮抖涨,急急地拍岸卷岩。

“我,我也,不知道”小剑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还在努力地调匀气息“你哪里伤了啊?”

“我”凌仙欲言又止,声音细小如像云朵飘浮一样“不知道。”不知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知道?那脱下看看好了。”小剑喘息终于匀定,他刚当机立断的果敢完,马上就感觉到自己言语的冒失,傻傻地站在那儿等着凌仙的狂风骤雨。

风平浪静的时候,再温柔贤淑的女孩也会有刁蛮任性的一面。波涛汹涌的时候,再娥眉干练的女孩也会露出她不扣所措的一面。高凌仙没有想像中的恼怒万分,只是绯红了面颊呆呆地直视着小剑。你看着我心猿意马,我看着你心如鹿跳,两个十几岁的少男少女就这么傻傻地互看了起来,最后还是年长两岁的凌仙打破了僵局,毕竟人类对血有着天生的恐惧。她颤抖着双手伸向自己的腰带,低下头一如在教室里的课桌埋首。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小学时就世人皆知的公理让小剑苦闷不甘。看吧,多年所受的教育让他面如火烧般。不看,不知道她伤在哪,更重要的是内心深处也执拗着自己挪不开眼睛。

高凌仙哆哆嗦嗦地,虽慢但还是解开了黑色的皮带,棉布白的内裤已露出了边角。小剑站在那,感到自己像要飞速成长样,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身体里从内向外,拼命地疯涨,寻找突破口。而凌仙的任何轻微动作,都像成长的呐喊,让他感到身体更加膨胀。

“小剑”少女的羞涩压住了人类的恐惧,高凌仙看着地面对小剑说“你帮我,解开,看看吧。”又是几朵白云却如炸雷一样掠过小剑的耳边。

“我,我”小剑不知自己事实有没有开口应答,“我,我”的回应在成长所带来的疲劳和迷茫中像是溪水潺潺中间或的一个小漩。凌仙低着头,手搭在自己的腰带上,脸上的汗珠已细细密密。她的长裤已褪下寸许,松散在胯间,白色的棉布内裤皮筋松紧有绪的绷在腰间。

男子汉要有所担当,从来都是把名言警句当做笑料谈资的小剑,也死马活马不分起来。他鼓励自己一句后,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右手伸向凌仙的棉白裤角。小剑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插进勾住了内裤的上角,手指极力避免却避无可避的触摸到凌仙白皙柔软的肌肤,一经触摸仿佛触碰了魔法的机关,小剑猛然间就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充水的皮囊,被刀轻轻一划,里面的清水哗哗地让皮囊变了形状,又觉得自己像是广袤的银河,盛夏子夜时分颗颗恒星不甘寂寞的耀眼,让整个天空都闪烁不停。

不,不。羞涩是人类最美好的情感之一,也是很多行动的天敌。当少男的脸赧红欲滴时,他的手自觉地离开女孩的隐秘之衣。他太累了,前倾着身体,双手抓着女孩的手,扶在她的腰间。

“怎,么,了?”对生命的恐惧又赶走了少女的羞涩,她不解地问。裤子已红湿了近一半。

“我,这么,摸摸就,知道了。”男人不可能被打倒,只能被毁灭,除非他的尊严先倒。小剑的羞涩让他男人的尊严也跟着莫名成长。凌仙不再说话,小剑腾出一只手,摸向大腿部湿润的鲜血,一股腥腥的气味传来,小剑感到了天旋地转,但他没有停止,接着往上摸去。凌仙的腿重又微微抖动起来。随着手指在裤子上的滑动,腥腥的气味越来越明显,直冲向小剑的鼻翼。血,满眼红色的血,漫天红霞般的血。小剑的脑海里突然闪现了马成,鲜血裹身的马成,他在向自己走来,英气勃发、微笑满面地向自己走来。“马成,马成”小剑喃喃几句后,突然身子一软,广袤的银河突然清晰起来,数不清的星星在不停地眨着眼睛。

“小剑,小剑?”高凌仙飞快地系好腰带,蹲下身子。

天高云淡,银河渐渐消失,小剑侧靠着围墙,有气无力地说“凌仙。”“嗯”高凌仙见小剑说话了,刚过分紧张的表情放松了下“你吓死我了。”

“你们在干什么?”身后传来班主任刘玲玲的声音,吓了他们一跳。刘老师跟班走,要一直带他们读完初三。刚才她在斜对面的办公室看见上课铃响了,小剑和凌仙不进教室却跑向操场,就跟着找了过来。看到他们这个样子,本来盛怒的她也不好再生气了。

小剑想站起来,可身上仍是一点力气没有,他说“老师,我,我?”

“哎呀,高凌仙,你?”刘老师看着学生半红的白裤。

“呜呜”高凌仙看自己流血的事被老师撞破,一时情急大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没什么,这说明你长大了。”刘老师一看自己的学生什么也不懂,忙过来安慰。小剑听了也不懂,他稍有了点力气,“流血为什么是长大啊?”

“李小剑,你怎么了,我先送你去卫生所看一下。”刘老师避而不答。

“没,没什么,我没什么。”小剑说着站了起来。

“真的没什么?”刘老师看见小剑一骨碌地站了起来,不能确信他到底怎么了。

“真的没什么,我就是看到,刚才有些头晕。”小剑正解释着,看到凌仙边哭边冲他递眼色,忙改口。

“哦,那你先回去上课。我送凌仙同学去看看。”刘老师说着,挽起了高凌仙的一只胳膊。

“我没事,我帮您送吧?”在老师面前,小剑赶快摆出了高姿态。

“小剑同学,先回去上课。”刘老师的语气和高凌云平时一样的霸道。

放学的铃声响起,校园里一片欢呼雀跃,小剑精神恍惚地推着自行车出校门。圆头圆脸的小三紧跟其后,他在隔壁班级。看见兄弟没精打采,他也知趣地沉默不言。

从操场回教室后,看着身边空空的座位,小剑莫名地烦燥起来,这种情形前所未有。小剑越想不明白,就越想世事洞明。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小剑想起帮庆树抄写的情书,难道我也陷入了爱情?

爱情来临,你会茶不思饭不想,看似发呆其实你的思绪早就插上了翅膀。是的,我现在就是这样。爱情来临,你总会惦记着她的一颦一笑,看似冷眼旁观其实神经高度紧张。不,我却不是这样。我既不关心她的举手投足,也不在意她的喜怒哀乐,只感觉到她贴身的棉白内裤在脑海里晃动,带着摄人心魄的着诱惑。我怎么就只想着她的棉白色内裤呢?

路遥知力,日久生情。爱情不是甜蜜的时间久了才会根深叶茂地盛开吗?可我们什么时候有过甜蜜?恶言冷语那是三天两头的,拳来脚往也见多不怪,偶然还有圆规乱舞铅笔刀乱扎仿佛不共戴天。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甜蜜”?因为没有,所以想像;因为想像,所以甜蜜。小剑仿佛明白了围城的道理:在外面的人听进去的人说着美好,一心想进去;进去的人发现被先进来的人欺骗了,却皇帝新衣式的谁也不说破,反而为虎作伥地继续重复美丽的谎言,引诱更多的人进来,尽管他们自己朝思暮想地想出去。人生就是舞台,只有演员没有观众,既演给自己看,也演给别人看。

大人们啊,真是闲得无聊。

或许我是一见钟情?一见钟情随处可见。小说里、电视上,一个人中之龙或富家贵胄,一个女中豪杰或大家闺秀,于树林中曲径通幽之处,踩着厚厚的松针或经年的落叶,不早不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村支书销魂的三十年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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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你的眼睛火辣辣,我的眼睛直勾勾,瞬间就定下了前世今生的情缘;或于闹市熙来攘往中,羽扇纶巾闲庭散步却得了当头一棒,抬头仰望时,窗帘后那半遮半掩的国色天香早让这堆干柴蓬蓬,那堆烈火熊熊。可是这些人,不管在书中颜如玉,还是电视上郎情妾意,都包裹地严实如无缝的天衣,哪有像我们这样衣不蔽体脱内裤时才醍醐灌顶呢?

到底这两种哪个才是真正的一见钟情呢?莫非真如爸爸所说的电视里都是假的?

小剑苦恼不已,自言自语起书到用时方恨少来,从桌洞里抽出漫画希望能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漫画书打开了,小剑努力做出如饥似渴状,可满桌的精美漫画,自己愣是能做到视而不见。内裤,棉白色的内裤,小剑无可奈何地合上书本,抬眼扫向教室。老师站在讲台上,有气无力地照本宣科。学校真是明智,只让老师站着上课,否则课堂就会直接成就他们的千秋大梦。男生们或脑袋搁在桌子上,或大大咧咧背靠在后排桌子上,玩世不恭的未来已被他们勾勒地八九不离十,这之中难得的几个正襟危坐者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因为他们的成绩和小剑一直半斤半两,有时甚至还会缺斤少两。女生们则文静地多,要么多愁善感手托着下巴摆出一副秋扇见捐的迷茫,要么冉冉香莲双手合十放在腿上显现青鸟杜鹃的傻样,可是,可是为什么她们全光溜耀眼地只穿着棉白色的内裤?小剑闭上眼使劲晃晃脑袋,感觉到了自己的肮脏,罪恶的内疚紧紧抓住了他的心。可是肮脏为什么如此美丽,罪恶为什么如此诱惑?

临放学前的几分钟,凌仙穿着 刘老师大大的连衣裙像个修女一样迈进了教室。她沉着地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看了一眼小剑,只是一眼,那脸色就像蝈蝈鸣叫时的晚霞一样,火红了半个天空。小剑的心情本来纷繁紊乱地像野火过后的灰烬,冒着丝丝缕缕的烟,一下子就万物盎然,和煦宁静了心田。

凌仙回家了,从进教室就一言未发的她,临走时匆匆转头对小剑说了声“谢谢,改天请你吃棒冰”就走了。小剑和煦碧绿的心田刹那间就如灌木丛一样疯长了星星点点的小花。可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沉默迷茫了一路,小剑突然想和人倾诉,这种倾诉的渴望来临地无声无息,让人猝不及防,前一刻还享受在自己独知的寂寥,这一刻就涌起与人共享未知的欲望。

“小剑”小三不待小剑,先开了口。他见一向高谈阔论的伙伴罕见地把玩起不好玩的沉默是金,再也憋不住,主动敞开了心扉。

“嗯。”小剑诉说的欲望让小三叫唤地飘忽不定了。

“我喜欢上我们班的一个女孩了。”

“啊?”是祸不单行,还是福不双至?小剑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你喜欢上了女孩?”

“嘘,小声点,回家说。”小三说完骑上了自行车。

小三喜欢谁,为什么喜欢她?小三边骑着自行车, 边幸福地老老实实坦白。小剑嗯嗯连声地答应着却一句也没听进去。平时风驰电掣地小兄弟俩慢悠悠地蹬着自行车,张花花超了上去,面带狐疑地看看他们,喊了一声“快骑啊,我先走了”就叮零零地冲向了前方。

也许这就是爱情吧。实在想不明白,小剑就只好人云亦云了。

晚上,小剑终实地履行爱情守则,茶不思饭不想,只喝了几口汤就上床卧着。初窥爱情门径的小剑尝试,停止,再尝试几回,终于把思绪拉上了闪现凌仙一颦一笑的正常轨道,而不是只想着她棉白色的内裤。原来,回忆也是这么的美好啊!那一晚小剑做了几个羞于起齿的梦。为什么羞于起齿,他忘记了。因为第二天早上,当他再看到高凌仙时,首先想到的是冰凉可口的棒冰。

可是当小剑耐着性子等高凌仙主动提及时,一直等了一天她也没有提及。是忘了还是随口一说?第二天,小剑用主动要求来验证高凌仙到底是忘记了还是随口一说。面对小剑开门见山的直白,高凌仙既没有忘记也没有随口一说,只是说等几天。

这一等,就是一个星期,小剑都已快忘记的时候,高凌仙告诉小剑,放学后在校小卖部门口等她。如此一来,小剑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就一根棒冰呢,至于追要了一个星期?当小剑要推托时,高凌仙出去和别的女生玩了。她终于愿意和她口中的歪瓜裂枣们玩了。

人为为己、天诛地灭,白吃谁不吃?小剑很容易地就找到了几个借口。他打发小三先回家,等同学们都走光了,就关上教室的门去了小卖部。

高凌仙已在小卖部门口了,一身淡黄的衣服让她像似开未开的菊花。她问小剑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小剑不知道,他只要凉快甘甜就行,让凌仙看着买。凌仙点了点头,让小剑先到操场上等她。

小剑不解地看了看她,一根棒冰还要偷着吃?不过,他什么也没问,闷头就向操场走去。走了几步,他心里忽然一甜,我是在约会吗?他咧嘴一笑,脸色凝重起来了,约会就是恋爱,恋爱后就要结婚,结婚前要热恋天天在一起,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三,这十几年我就要和一个漫画书都不看的女孩子在一起?他的脚步迈得缓慢了。

“你怎么走这么慢?给你”高凌仙手里拿着两根棒冰从后面追了上来。

“哦,我在等你。”小剑不想自己看起来是个三心二意的男人。他接过棒冰剥掉包装纸塞进嘴里,凉是挺凉,却无滋无味。两人边吃边往前走。

“小剑”高凌仙问“你的书包呢?”

小剑看着高凌仙背的大书包,像个小登山运动员,“在教室啊。”

“你有教室钥匙吗?你待会怎么背书包?”高凌仙问。

“没有啊。我基本上不背书包回家,你不知道?”小剑很不解同桌一年多的凌仙竟然还不知道自己有这个习惯。

“难怪你学习这么差。”高凌仙说了一句,冲小剑翻了一下白眼。

“切,我是不学则已,一学惊人。”小剑被女生抢白很不服气。

“天为什么这么黑?”高凌仙拿着棒冰,突然抬眼向天看。

小剑抬头看了一眼,秋季初来,天高气爽地很,太阳在勤奋地加班加点。

“你怎么了?”小剑紧走一步来到高凌仙前面,向她脸上张望。

“因为有头牛在天上飞。”高凌仙好像没有听到小剑的问话,仍兀自看着天“哪来的牛在飞,因为地上有个人在吹。”

“什么?”小剑愣了一下“好啊,你在笑话我。”小剑明白了,他把棒冰放进嘴里含着,伸出两手就拧向凌仙的腮部。凌仙还在望天祈祷状,冷不丁被小剑拧到了脸,刚要反击,小剑已经跑了。小剑和凌仙打打停停一年多,刚开始是只有招架之功,现在则偶有还手之力,不过还是胜少败多。小剑一击得逞,撒腿就跑,连漂亮话“追我,有能耐追我”都不敢说,含着棒冰狂跑不已。高凌仙奋起直追,大大的书包拍打着屁股,速度丝豪不慢,她在后面嚣张跋扈地边跑边叫“站住,站住,看我追上你怎么收拾你”,气不喘心不跳。

小剑好不容易跑到围墙边,刚要纵身而上,高凌仙已追到身后,她也把棒冰含在嘴里,伸手揽住小剑的腰猛地一拉,小剑就跌跌撞撞了。两人虽然身高相仿,但年纪相差几岁,小剑的力气不如凌仙大,小剑奋力扭过身来抱住凌仙的肩膀一用力,不料自己却斜斜往后倒去。高凌仙宜将胜勇追穷寇,把小剑死死按在身下。小剑挣扎不起,就抽出一只手拿掉嘴里的棒冰,呼呼喘着气“投降,投降,快让我起来,地上脏。”

凌仙两手按着小剑的肩膀,嘴里含着棒冰,杏目圆睁直瞪着小剑。棒冰融化,汁水汇聚,慢慢形成一颗水珠,“叭”地一声滴在小剑的嘴边。小剑一愣,伸出舌头轻轻一舔,甜丝丝的感觉直达心底。凌仙见了,晚霞又浮上了面颊。小剑以为她运动过度,没有在意,问道“你的什么味的,怎么比我的甜?”凌仙的脸已红透了,像即将撞到山头的落日,除了红彤彤的一片,全无了光辉。凌仙松开手,拿着棒冰吸食起来,掩饰自己的羞涩。小剑见凌仙不放开自己,只顾吃棒冰,自己也不嫌地脏了,咬起自己的棒冰,三两下就全咬碎进了嘴。他随手扔了棒冰枝,见凌仙还在吃个开心,就不耐烦地抓住她想翻身起来。这一抓,触手的温软,像没有了依靠却又真实的存在,小剑的手抓在凌仙的两瓣屁股上。小剑呆住了,手放着动也不敢动,凌仙也愣怔了,傻傻地看着小剑。

从西双湖上吹来的晚风,郁郁娟娟着菱角与莲藕的清香,在白扬树叶贵妃式的牵连羁绊下,料理出沙沙作响的纤柔。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债盼的美目皎洁着如水的清纯,就这么对望着,对望着,好久好久,你没有嗔怒轻薄,我忘记恐惧冒失,少男少女最美好的情愫在心里谁也不知的、悄悄的美丽绽放。简单才能轻爽,浅显更易美丽。

“小剑”凌仙长长的睫毛闪动一下,又勿自翕张。她的棒冰早就化光了,两手按在小剑的肩头。

“嗯?”菱香莲醉中的小剑恢复了些自如的神态,就明白双手抓住女孩屁股的不妥,可是放开心中又极其不舍。小剑抬眼看看凌仙,凌仙忽闪的眼神和他对视了一下,慌慌错向了边上的萋萋小草。凌仙的羞怯激发了小剑的大胆,他非但不松开双手,反而循序渐进由轻渐重地揉搓起来。

“哦、嗯,小,小剑”凌仙的眼神迷离了,嘴唇微微张开着,气息慢慢粗快起来。她越惊慌,他就越从容,但从容的心态却受制于身体的无序。小剑感觉身体代替了大脑,它会行动,它还会思考。小剑的双手已不满揉搓,它们顺着凌仙的背慢慢上移,直至勾住脖子,轻轻往下一拉。凌仙艰难僵持的身体仿佛遇到了特赦,浑身的骨节一刹那间消失,她轻轻地趴了下来。小剑的唇准确地迎了上去,少男少女的初吻就这样骤不及防地来临了。虽然有着慌乱,激动中牙齿碰撞的声音清脆入耳,虽然有着本能,不解中舌头终于轻柔晕眩了校园的黄昏。

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他们没有知觉,相拥在永恒的纯真中早不知道还有个世界。直到“啊”的一声惊叫响起,小剑和凌仙才慌乱地分开。

“西、西杏?”小剑站了起来,平时好斗逞勇的凌仙却乖乖躲到了他的身后。西杏初三了,中学的最后一年,她要好好冲刺。

“小,小剑,你,你怎么不回家?”西杏年长,尴尬的神情掩藏地滴水不露,还能积极主动地反问。

“我,我玩会啊。凌仙,你先回家,我和我,我亲戚说会话。”小剑说着一把从背后拉出凌仙。

“你亲戚?”凌仙见小剑认识对方,心里的惧怕终于减少了些,但见对方也是个年纪相若的女孩,未免心中有些醋意,迟迟不肯走。

“你先回去吧”小剑见凌仙不愿意走,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我让她别告诉老师。”凌仙听了,看了西杏一眼,不舍地走了,走着走着还回头又看上一眼。

西杏看凌仙走远了,走上前边帮小剑拍打后背的尘土,边训斥道“你这么小,就,就早恋了。我要告诉你爸,你爸会打断你的腿。”

小剑听了有些惊奇道:“早恋,我什么时候早恋了?”

“你还不承认”西杏帮小剑把灰尘打光,有些生气地说“我都看见你们,你们在,亲嘴。”西杏说着,声音细了下来,尤其是说到“亲嘴”时几乎听不见。

“亲嘴就是早恋?那我们也亲过呢。”小剑越说越糊涂。

“你,你”西杏有些恼羞成怒,顿了一顿想到了辩解词,“那,我们是小孩,而且,而且就一下,哪有你这么长的?”

是啊,亲嘴哪有亲这么长的啊,小剑不语了,可是早恋不是要表白吗?至少要像庆树那样,写个情书什么的,实在不会写的,也得像电视上那样,征询一下对方的意见吧,亲嘴就是早恋?可电视中好多人见了面就亲一下啊,就算那是外国的礼节吧,那我这早恋是不是太草率了?早恋,恋爱,结婚,一想到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要守着一个人,小剑的心又纠结了。不行,我不能早恋,我还得和小三、大强,去学武术、做老板、周游世界呢。想到这,小剑对西杏说:“原来小孩亲嘴叫玩,大点亲嘴就叫早恋啊。你别和我爸说。”

“行,但就这一次,以后不许再,早恋了啊。”西杏总觉得说“早恋”别扭。

“你放心吧,我是不知道这叫早恋,要知道的话,我才不和她那样呢。我还想和更多的人玩呢?”小剑真诚实意地说。

“什么?你还想和更多的人……”西杏刚听了小剑的保证还很高兴,谁知道他是人心不足,还想多和几个人玩,心里的怒火就噌地窜了上来。

“你是不是个男的?做了事就要负责,和人家恋爱了就要坚持下去,要从一而终。”西杏的两根柳叶细眉都快竖了起来。

“这,这,我,我……”小剑不知如何回答。一方面他不想那么早就只和凌仙一个人整日待在一起,另一方面初长成人的他偏偏又很在意自己男子汉的身份。

“你听见没有?”西杏见小剑支支吾吾,瞪着他逼问。

“听见了,听见了,我会负责的。”小剑怕西杏告诉家里,忙跟着表态。

“哎呀,我在说什么呢?”西杏发觉自己的话语偏离了原来的意思。

“什么说什么啊?”小剑侧着脸问。

“没,没,啊,你还是好好学习要紧。对了,这么晚,你不回家了啊?”西杏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

“对啊,我得赶快回家了。”小剑和西杏说声再见,就急急跑了。小剑并不怕晚回家,而是吃惯了母亲做的饭,怕回家晚了没饭吃。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就是留住一个男人的胃。这话对孩子同样适用。

10.10

小剑到家时,父母已经吃了起来。爸爸虽然在镇政府工作了,但只要没有应酬,每天都回来吃饭。说到“应酬”这个词,倩尧还对不太懂其意的儿子讲过一个笑话。说是孩子见爸爸每晚应酬不回家吃饭,在吃早饭时就问爸爸什么是应酬。爸爸说,就是你不想去还又得去的意思。儿子听完不再说话。待吃完早饭时,儿子要上学了,他背起书句对父母唉声叹气地说:“哎,我还得去应酬。”小剑听了这个笑话,没有笑,他觉得妈妈是在笑话自己成绩差,让他别天天应酬着难受。他可不想下来,能应酬就接着应酬。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可不能像大强那样乱了规矩,初一上了两天就赖在家里不想应酬,这下可好,每天在地里摸打滚爬,就像没上树的知了一样,灰里巴吱的。

朝正见儿子回来,虎里虎气地说“不想吃了?不想吃还让你妈把饭倒到猪圈里。”小剑听了,声也不吭,端过自己的碗筷狼吞虎咽起来。爸爸并不是恐吓他,这事有过。那次他在外面玩得高兴,不想回家吃饭。朝正喊了两次见他不回来,就不再喊了。待别的孩子都被父母喊回家吃饭后,小剑才意犹未尽地往家跑。一到家见父母都吃完了,锅尽碗干,一点都没剩,小剑问妈妈饭呢?妈妈说被你爸倒了喂猪。家里养了一百多只猪,有多少剩饭都不怕。小剑看了眼黑着脸的爸爸,啥也没说,自己跑到厨房找到两只鸡蛋学着妈妈平时的样子,煎起了鸡蛋。当灶里的火好不容易烧旺,小剑就踩着凳子往锅里倒油。不就是做饭嘛,小三、阿利、大强他们都会做,我也能做。当油倒进锅里时,哧拉噼巴地突然炸开了锅。锅里的水没有擦干净,高温下油水相混可不就炸开了锅?锅里热闹,小剑也不甘寂寞,鬼哭狼嚎地跳下板凳。当然小剑也没有白哭,妈妈撸袖上前搭了把手,帮他完成了人生第一次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的下厨经历。

饱暖之后小剑开始思考爱情了。一边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对着凌仙枯坐,另一边是身为男子汉要有所担当。小剑在这两种思绪的交织折磨下,直到黎明听见了鸡叫,眼皮沉重地像爸爸的体重,他的头脑却还清明的像冬日田间横平竖直的沟渠。算了,一辈子对一个人就对一个人吧,人嘛早晚都这样,小剑下定了好好和凌仙恋爱的决心后,方如释重负地慢慢睡去。

既然打算一辈子举案齐眉,那就得未雨绸缪起郑重其事。

首先得有个爱情宣言——情书。第二天小剑一放学就跑去找庆树。庆树好吃懒做的本性已能让人一目了然,他就像只雪人一样,圆圆肥肥的脑袋直接安在肥肥圆圆的身体上,连脖子也能省就省地缩进了身体里。小剑来借庆树以前泡妞把妹的道具——唐诗、宋词各三百首,庆树不仅无偿赠送了古典文学基础读物,还把现代学科,地理、历史、政治这类的也一起打包奉送。接下来的几天,小剑就秉烛夜读,什么佳词丽句、淫诗荡句,只要读来朗朗、听来绕梁,他就毫不客气地收录下来。自己的第一份情书,小剑全力以赴。骈四骊六文采斐然的写好后,小剑回想一下庆树的宣言过程,就又不避辛苦地抄写一番,就算被撕掉重写也好有个参考。

情书准备好了以后,就该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向父母要点钞票。所谓浪漫就是浪费,自己虽有点零花钱,填饥解渴还凑乎,花前月下就远远不够了。学杂费、书本费这些小学级的借口,小剑考虑都不考虑,直接否决。难得地,课堂时间被他利用了起来。小剑想了一上午,在当天放晚学的路上把自行车停在路边,掏出铅笔刀割妈妈刚给买的运动鞋。近百元的外国品牌运动鞋,小剑和小三轮流割了半小时才有个可观的口子,这不禁让他感叹道还是国内的假冒伪劣产品好,一撕就坏,哪用得着费这劲。小剑到家停下自己行车后,故意一瘸一拐往屋里走去,看见妈妈都不打招呼。他来到屋里后,找到针线包,笨拙地缝补起运动鞋。

倩尧跟了进来。儿子一进门,她就看见他的右脚运动鞋大张着鳄鱼嘴,又见儿子垂头丧气地走进了屋子,心想儿子在学校又惹事了,八成还挨老师批了,要不然鞋子坏了就坏了,他不会挂拉着脸。倩尧实在太乐观了,她高估了老师育人子弟的责任感,老师们早就懒得批评他了。这也不能怪老师们,要怪也只能怪倩尧无意中所说的上梁不正下梁弯,朝正自己对学习就从来不上心,对学习好的人反而有一种轻蔑,说他们读书都读坏了脑子。从朝正的角度看,他完全有资格这么说。差不多年纪的人中,马桂读书最好,读得疯疯癫癫,接下来第二好的是高中生富长,在村里做会计。自己长期在排行榜最后几位晃荡,现在是副镇长。拼死拼活一直霸占最后一名的马尚,现在是独立旅旅长。当年在学校,朝正和马尚那是最让老师头痛的,常常惹得老师大骂一世英明全毁在他们手里。多少年过去了,他和马尚仍然最让老师头痛。老师当年费尽心思培养出来的废物,如今倒是最为人模狗样,偏偏老师还有点书生的臭脾气,不好意思大言不惭地说他们是自己的得意门生。有这样对上学百般看不上眼的父亲,就难怪有拿上学当应酬的儿子了。初一上学期小剑期末考试,英语考卷先发下,朝正见了,难得地关心起儿子的学习,他问“英语考了多少?2030?”小剑心里一哆嗦,自己考地太多了,他很难为情地回答“75。”从那后,小剑的英语成绩就向父亲期待的目标努力了。英语如此,别的学科也奋起直追,初一结束家庭报告书上祖国山河一片红。

小剑见妈妈进来,抬头看了一眼,低头继续缝补血盆大口的运动鞋。运动鞋结实,大头缝衣针都快压弯了才扎进去一点点。

“你的鞋怎么了?要缝的话也不脱下来缝,不怕扎着脚?”倩尧又气又怜。

小剑仿佛意料到自己过于做作,忙放下针线脱下鞋,心道差点被识破。

“儿子,鞋怎么了?”倩尧见小剑不说话,口气不禁软了下来。

“没在意磕碰了下,就,就踢破了。”小剑尽量把惋惜之情安插到话语里,轻声细气地说着话,同时仍不停手地做着缝补的动作。

往常的衣物服饰破了,小剑要么穿在身上无所谓,直到父母提醒,要么随手一丢,毫不吝惜。今儿个不顾自己手笨脚笨地缝补起刚买的运动鞋,倒让倩尧心生感慨:儿子长大了,知道美丑,也知道心疼了,这么贵的鞋不是说丢就丢的。倩尧内心一阵温暖,母爱泛滥了:“儿子,别补了,妈再给你买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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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支书销魂的三十年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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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补能穿的,好贵的。妈妈,你赚钱也不容易。”小剑一句体贴的话,让倩尧差点泪洒当场,她母性的伟大尽显“不就一双鞋嘛,妈花得起这个钱,给,明天再去买一双。”倩尧说着掏出一百元的大钞递给儿子。

“谢谢妈妈。”小剑扔掉破鞋,踮着一只脚就蹦了过来,那兴奋之情一下扫除了一个孩子乖巧懂事的模样,让倩尧一时反应不过来。

精神生活准备好了,物质基础也有了,小剑就准备再找个适合谈恋爱的地方一诉衷肠。公主和王子的求婚情景,金碧辉煌,但那是童话里的幼稚,更不要说它不是一百元钱所能承受得了的。书生和美女的佳话,青山绿水,不管是氛围还是花费上都可以接受。小剑打定好主意,约凌仙一同爬丑山。自从上次和小剑初吻后,凌仙除了第二天刚见面时面羞耳赧之外,别的时间都若无其事的嘻嘻哈哈。小剑忙于准备浪漫表白的同时,也不忘和凌仙插科打诨几句。他偷偷地告诉凌仙,自己小时候和同学一起贩卖过胸罩。凌仙抹着嘴笑个不停,然后告诉他,自己小时候在冬天也偷偷地戴过妈妈不要的胸罩。妈妈要帮她脱衣洗澡,平时温顺听话爱洗澡的她,死活不愿脱衣服,直到被妈妈强扒下衣服后,她妈妈才发现她戴着自己的胸罩像挂着肚兜,妈妈还专门喊爸爸过来看。凌仙说到这时,小剑望了眼她平平的胸部穿着背心。凌仙感觉到了这一点,她轻轻打了一下小剑的手,轻骂了声“小流氓”然后又笑了。

周末放学前,小剑把爬丑山的想法对凌仙说了。小剑本以为凌仙怎么也要考虑一下,不料凌仙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这让小剑多少有些怅然。但爱情终归是美好甜蜜的,小剑失落了一会又开心了起来。

星期六的早上,小剑对妈妈说去县城买鞋,晚了的话就不回来吃午饭,说完就骑着自行车装着那一百元钱,走了。小剑先到自由市场的摊位上,花十五元钱买双看起来洋气时尚的温州造运动鞋,然后顺便到边上的集贸市场买了饮料、面包、果蛋皮、烧鸡、鸭脖等自己爱吃的东西,就折回到约定好的邮局门口。

高凌仙刚到,白色的T恤搭配一条绿色的牛仔裤,再加上头上粉红色的太阳帽,赏心悦目地让小剑想,就这么陪着一个人过一辈子也不错。高凌仙问小剑背包里装的什么。小剑回答说一双新鞋,还有些我估摸着你爱吃的零食。凌仙听了一笑,两人就骑车往南面的丑山而去。

丑山离晶都县城南部十里不到的地方,晶都中心镇的镇名就因丑山而得。丑山山体虽说不大,五十米高度左右,外观景色上却也杂花生树、风暖鸟碎的郁葱秀丽。毫无例外,丑山也有个和别处大同小异的所谓美丽故事,这故事又与本地人文环境结合出了说是特色其实是不伦不类的传说。话说当年太上老君早期坐骑并非青牛,而是晶牛。晶牛由于没有去势,也会凡心大动,无奈天宫众神虽多,坐骑也不少,可就没有一个与牛同宗的,不是猴子就是猪,好不容易有个属性相近的马,还是龙变的。于是,在春心不可扼制的萌动下,晶牛就下凡寻找自己的另一半了。不知何年何月,晶牛另一半没找到,倒找到了风光秀丽的晶都。它一见,就乐不思蜀,干脆坐化成山,天天欣赏起美景。

为了能够使这次表白成功,小剑也把这个传说纳入到了准备活动中,罕见地问询了次人高马大却弱不惊风的语文老师。丑山前几年被开发过度,原本的蜿蜒漫延早被推土机、挖掘机推挖干净,代之的是拔地而起五十米就有的刀劈斧削式的挺拔。但这些无损少年情窦初开时的欢欣。小剑和高凌仙将车子锁在山脚,三步两下,你拉我拽,十分钟不到就爬到了山顶。

十九世纪九十年代初期的晶都,还在对工业城市的望之兴叹,农业城市弃之有余的尴尬境地。县城内店家商铺不少,却全是山村酒郭那种低矮陈古式的,站在五十米高的丑山上就能一览全境。

小剑运筹帷幄了好几天,当然不会爬到山头抽个风就拉倒。他微转过脸瞄了眼身旁站立的凌仙,就伸手搭在凌仙的腰上。凌仙像是和小剑初识不久,身体不易觉察地颤栗一下,仍然顾作悠闲地眺望远方。一回生,二回没有趁势打铁,小剑倒反倒有了点生疏,手搭在凌仙的腰部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定了定神,见凌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努力回想庆树的独门经验。着三不着两的想了点后,小剑就揽住凌仙的腰,把她拉向自己的怀里。凌仙不能再无动于衷了,非但不无动于衷,反而积极主动。她转过身勾住小剑的脖子,毫不含蓄地吻了上来。小剑一次两次的没有长进,凌仙却有过手不忘的能耐。她将两人的距离勾拉地恰当好处,两片粉嫩的娇唇轻轻碰了几下小剑激动的干唇,全不像上次小剑主动时牙齿碰撞的卡卡直响。精致的试探过后就是完美的出击,凌仙的香舌一点一探地侵入到小剑的嘴里。小剑感觉到天赋上的差异了,本还打算一手包办主导两人间的爱情,现在只能抱着凌仙的腰亦步亦趋地跟随。好歹他不笨,在凌仙已显专业的诱导下,他也能现炒现卖地学个差不多。

小剑初始还睁着眼睛,看着凌仙白嫩光洁的脸,在几下若有若无的试吻之后,小剑感觉到力气上的不足,他闭着眼睛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加速。凌仙点探几下后,不再往里深入,只在小剑的唇合处上下轻舔着。随着凌仙舌头的挑拨,小剑感到浑身燥热,力气消失地更快,但也终于学会了主动出击。他轻轻吻着凌仙柔软香滑的红唇,像是碰到融化式的快感,让自己在一阵阵无法把握的晕眩中看到舒畅。他很累,却不愿放弃。他将凌仙抱得紧紧的,伸出舌头努力探寻她的主动,终于两条爱的舌头在彼此的寻找中相遇,互相绞缠着以期找到更柔软的位置。绞缠越久,舒畅越大,先是局部的微麻,进而全身不可扼制的轻颤。舒畅越大,人越贪婪,小剑努力前伸,把凌仙拼命地拉进,好像要将自己和她融为一体。凌仙技能上的优势折损了体力上的占先。她的呼吸比小剑更加急速,被吻住的嘴唇发出了唔唔的呻吟声,身体任由小剑掌控,却仍不免无力地要向后倒去。小剑则在前所未有的畅快中渐渐如鱼得水,他慢慢腾出一只手,伸向凌仙的胸部,一经确手,却有罕见的温柔。凌仙表面上看起来的一马平川掩盖了她青春暗流下早现的丰腴。

“啊”凌仙的一只手从脖子上迅速地抽了下来,按在小剑侵袭自己胸部的手上,好像想阻止小剑的继续。但这一抽,仿佛用完了力气,她的手只能轻贴在小剑的手上,随着小剑的运动而在胸部轻轻地转着圈。小剑感到凌仙的无力以及她胸部的生机,它们正柔柔的却又坚强地膨起,像一株深埋石头下的小草在奋力推开上面的压挡。

小剑环腰的手往上移了移,将两人的身体闪开一些,另一只手从凌仙的胸部徐徐向下滑去。滑去之后是爱抚,爱抚之后是干什么呢?庆树没有说,他也忘记问。现在怎么办?管不了那么多了,那幸福的快感让小剑感觉不是站在山顶,而是站在旋转舞台上,五光十色的灯火照耀地他睁不开眼的晕迷。当小剑的手滑过凌仙起伏的胸部,没过凌仙瘦弱的蛮腰,再滑过她平坦的小腹,已感受到身下一股湿热潮湿的气息时,凌仙不知哪来的力量,她一把推开小剑,嘴里叫着“不,不。”小剑一时不防差点跌倒在地,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凌仙通红着脸大口喘了几下气,看小剑傻站着,就满是抱歉地解释:“不能摸,要有孩子的。”

小剑被推开时,在刹那的惊慌下,心里反倒有一丝解脱,与其做过之后不知如何,还不如留备一手再想下步。想是这么想,他的内里却有更大的失望。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尽管让他生死不能,但更让他不畏生死地沉迷。

凌仙见小剑仍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又解释道:“真的不能摸,刘老师说,我现在是女孩子了,会生孩子的。”

“女孩子?”小剑有了反应“你以前不是女孩子?”

“不是啊,是的。是的,不是的。你怎么不明白?”凌仙一时被小剑问住了,急切地反而说不清。

“那你以前是男孩子?”小剑仍是一脸茫然,隐隐还有些害怕。

“就是,就是我来”刚恢复了点神色的凌仙又满面通红起来“例假了。”她迟疑地说出这个词后,接下来的解释就顺畅地多。小剑恍然大悟,女人还真是复杂。他又问凌仙男孩子有什么成熟的标志没有。凌仙摇了摇头说刘老师没有讲,她也没好意思问。停了一下,凌仙又说,可能没有吧,男孩子一直没女生麻烦的。小剑听了,想了一会觉得男孩子应该没这么琐碎的成长过程,刚要心安,突然想起上次摸了一下凌仙的下面,就惊恐起来“那上次摸了一下怎么办?”“老师说不知者不为罪,不会有孩子,以后别摸就行。”看来凌仙也恐惧过,而且还对老师全盘托出了。对未知事物,人们总是恐惧谨慎地过分。

时近中午,鸟鸣渐稀,骄阳更烈,凌仙和小剑都有了饥肠辘辘的感觉。小剑打开背包,铺上一块家里出租用的餐布,把那些零食都挑了出来,摆地琳琅满目。凌仙一声惊呼。凌仙虽是城里人,但母亲下岗,一家人的吃喝拉撒还有自己的学杂费,全靠父亲一人的工资养活,因此日子是捉襟见肘的紧巴。小剑虽说住在农村,其实严格说起来是城郊,是有着土地的城镇户,爸爸在镇政府上班,母亲在家搞出租、养殖业务,那小日子不是寻常城里人可比。小剑以前认为城里全是商店街市,住人的地方都是村庄,城里人和乡下人的区别就是离商店街市远近不同的一个称呼而已,购买商品又不会因你住得近就便宜。有钱才是硬道理,小剑明白地早。

凌仙矜持地喝了几口饮料后,就放开了手脚。她左手拿着鸡腿,右手握着巧克力,一手传统一手时尚地吃得不亦乐乎。小剑看凌仙吃得高兴,胆气粗壮起来。他放下手中的饮料,从背包内袋里找出那份凝聚自己一周心血的情书。

凌仙很不中意大块朵颐时被人打断,不过吃人的手短,她下了好大的劲才把鸡腿放了下来。擦了擦手后,凌仙接过小剑递过来的情书,看了起来。小剑见凌仙当着他的面就打开了情书,面子上颇觉过不去,又想快点知道凌仙的态度,就低着头害自己的羞不去打扰她。凌仙刚看时还有些不耐烦的情绪,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哇、哇”地惊呼起来,半晌她问“这个,是你写的?”“是啊。”小剑颇为腼腆地承认。他心里想,凌仙怎么没有撕情书?

“可你的语文?”

“那是我不想学。”小剑知道她被自己东搬西抄的情书唬住了。

“不想学?”凌仙笑了“天为什么这么黑?”

“你答应吗?”小剑不想在学习上纠缠。

“什么?”凌仙一时反应不过来。

“情书”小剑指了指凌仙的手“做我的女朋友。”

“不。”凌仙态度很坚决“我们不能早恋。”

“真的?”这在小剑的意料之中。

“真的。老师说的,我们先要学习。等我们都考上大学了才可以。”凌仙斩钉截铁。

“哦,那先吃东西,我饿得不行。”小剑说着掰了个鸡翅膀塞进自己嘴里。考大学还不如养猪现实点,就你那成绩比我也好不到哪去,就差个三十几名而已,小剑心里对凌仙的说法很是不屑。凌仙看着隐隐有些奇怪,他怎么一点不伤心?但美食的诱惑,容不得她多想。

两人都在长身体的时候,小剑若是雨后春笋的话,那凌仙则是见风就长,因此当小剑已感到肚子撑胀难受时,凌仙刚吃了五分饱。小剑吃饱了饭有了力气,心想爱情要锲而不舍,受挫几下才能显得真诚。他又问凌仙:“做我的女朋友吧?”

“不行。”凌仙吃着果冻,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真的不行?”小剑被拒绝了两次,心思又往“一辈子守一个人”上靠了。被拒绝,他没有灰气丧气,反而有正中下怀的欣喜。不过欣喜归欣喜,程序还是要走一下的。

“真的。”凌仙又抱着烧鸡在啃。

“一点可能也没有?”

“没有。”

小剑得到确定的答案后,放了心。他转脸看着北面绿阴掩映下的县城。

“那,我?”凌仙见小剑不再瞅向自己,惴惴地问“还能吃吗?”

“啊?吃,吃,都吃了,别浪费。”小剑觉得凌仙心里把自己看成了一个小气人,忙表现他的大方。

凌仙吃了一会,好像心有愧疚,她小声地对小剑说“你可以吻我,但是不能”说着她看了一眼小剑“不能摸下面。”

小剑听了笑了笑没有说话。对他来说,还有什么能比和朋友们在一起,而不是整天陪着一个女孩子好呢?他既没有逃避男人的责任,也不会丢失朋友的情谊。

              

(三十四)

人生最痛苦的两件事,一件是一直想得到某物,却一直得不到;另一件是一直想得到某件事,却得到了。这句话对科技丰满、精神骨感的西方蛮夷而言尚可。对勤劳智慧、适者生存的国人而言则是对牛弹琴。我们讲究的是在中庸中达到大学,在平凡中成其伟大。中庸平凡之人就有平淡调和之心,一直想得到却得不到,那就不得了,强扭的瓜不甜,还不如放手还能成别人之美;一直想得到终归得到了,那就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历尽千辛成苦才得偿所愿,不欣喜若狂也就罢了,岂能愁云惨淡。

殊途同归。

爱情于小剑而言,不管是纸上谈兵的憧憬,还是真刀真枪的喜悦,都不能让平凡之人李小剑沉迷其间不可自拔,更别说无滋无味地忠贞不渝了。凌仙和他亲吻,他就亲吻,凌仙不让他爱抚,他也懒得再提。敏感的凌仙骂他薄情寡义,他一笑了之,他知道自己绝不是喜新厌旧的人,和小三重修旧好后又每日出校门双双打桌球,入教室对对共发呆。凌仙骂则骂矣,幼稚的爱情观又迫使她从一而终,哪怕以泪洗面。而小剑并非表面上的泰然自若,内心里对凌仙仍是牵肠挂肚,只是他不该如何继续下去,同时也懒得再向庆树咨询。爱情是经不起推敲的,糊里糊涂最好。既然糊涂,就没有必要在一颗树上吊死,再说凌仙也只让他挂挂绳子,坚决不让他伸进脖子。

“花花,花花”小剑胳膊下夹着破败不堪的英语书,站在张传玉家的门口叫唤不止。

“哎,哎,出来了。”花花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筷子。花花只比小剑大一岁多,却高了有四、五厘米。

“你还没吃完饭?”小剑问。

“正吃着,俺大刚从地里回来,有事吗?”花花看见小剑胳膊下夹着书“让我帮你做作业?”

“不啊,你教我一下英语吧。”小剑很自然地说。

“什么?”花花听得很清楚,却还要再问一遍。

“你吃完饭”小剑坦然的表情让花花一问也不自然了起来“帮我补下英语吧。”。是的,我的学习是差了点,亡羊补牢嘛。

“哦,那你先进来。”花花脸上有着欣喜。

“那不了,你吃完饭到我们家来吧。我刚想起,我英语实在太差,你们家人多,吵得慌,到我们家吧。”小剑说。

“好的,那我吃完饭就过来。”花花答应地干脆。

小剑回家躺在床上看历史。二战德国闪电攻击,半天打垮丹麦、挪威,四天攻占荷兰,十八天干掉比利时,一个月逼降法国。这一页都被小剑翻烂了。得不到的才最珍贵。小剑弱不禁风的样子总想着城下点兵、沙场驰骋。他想再看一遍过把干瘾时,花花来找她了。

小剑对妈妈说要学习,别打扰他们,就把门关上拴死。倩尧回复,你真要学习,我把门锁上都行。小剑希望妈妈真的把门锁上,但是听了半天外面没有动静。小剑把花花带到写字台前,拧开台灯,把桌上的零食、小说、指甲剪、包装袋什么的往边上一推。倩尧每天都要帮儿子整理房间,但桌子却从来不收拾。小剑说一收拾搞乱了,就不知道东西放在哪了。

倩尧趴在门口听屋里稀里哗啦的一阵后,儿子问“为什么a  orange是错误的?”花花说“orange首字母是元音,所以表示一个时,要用an,而不是a。”

“为什么这样?”

“就这么规定的。”

“哦,王八的屁股。”

“什么?”

“没啥。”

倩尧不听还好,一听面上发烧,这都初二了,怎么还在问这么弱智的问题。算了,种一棵树最好的时机是二十年前,第二好的时机就是现在,倩尧只能自欺其人的安慰自己,然后去操持家务了。

“好了,今天学到这吧,都学得我头疼。”小剑一副疲劳万分的样子,头低着,手快速地揉搓自己的太阳穴。

“这才十几分钟呢。”花花嚷嚷起来。

“嘘,小声点,别让我妈妈听见”小剑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哪有分毫劳累“我们聊会天,再学吧。”

“嗯,好吧。”花花想了一下答应了。

小剑和西杏、花花小时常在一起玩耍,算是青梅竹马。后来小三加入。西杏比小剑大上三岁,说是侄女其实更多的角色是姐姐,小剑喜欢和她玩,但更多的是敬畏。花花比小剑大一岁,年纪相若,两人虽有吵闹却是无话不谈。西杏上了初中后,联系地就少了。等到小剑、小三、花花都上了初中,小剑和后来的小三倒走得愈来愈近,与花花只是相遇时打个招呼。中学的少年心态,在虚伪中疏远,在真挚中拉近。屋里只有小剑和花花,他们又相谈甚欢,只是词锋刚健的小剑却应喏附和上了。聊了一会,花花感觉到了这一点,她仔细看了看小剑的脸问“小剑,你怎么了?”

小剑坐正了身体,两手放在桌子上,支着脸“没什么。”言不由衷地过于明显。

“你转过来说。”花花抓着小剑的肩头把他扳了过来“你有什么事和我说啊,我们是朋友,有什么事我一定会帮你的。”在花花三番五次的追问下,小剑低着头轻轻地问“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小时候?”花花不明所以“有的记得,有的不记得了。”

“你还记得”小剑咬了下牙说“让我看你的屁股吗?”

“你”花花的脸噌的一下红了“不记得了,你这个小流氓。”花花说着一指戳向小剑的额头。小剑正心虚着,冷不丁地被一戳差点翻下凳子,花花忙拉住了他。

“真不记得了?”小剑有些失望。

“真不记得了。”花花说着也把身子转正,望着写字台对面的墙。

“哦。”小剑不说话了,把身子又转了过来,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好半天,谁也不说话,就这么怔怔出神,最后还是花花心软了,她侧过脸声如蝉蜕式地说“我记得”然后把脸又迅速地面向了墙。

“真的?”小剑像一根被压紧的弹簧脱了重负,嗖地坐直了身体,他转过身来问。

花花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脸红的像四月的桃花。

“我”小剑觉得有点难以启齿“当时看了没有?”

花花的脸更红了,她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我”小剑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汗“现在想看,行吗?”

花花的身体明显地一颤,她就知道承认了没好事。

“行吗?”小剑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渴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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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支书销魂的三十年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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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该回家了。”花花离开椅子,想拉门栓。小剑一下跳起来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别走。”

这一抱,花花又迟疑了。花花和小剑一起长大,两人情谊深厚,虽不能说是男女之情的喜欢,但多少有些彼此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朝正和倩尧对传玉家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忙,让传玉感激涕零,他告诉孩子们朝正大爷是我们家的恩人,他们家每一个人都是我们家的恩人,我们要知恩图报,你们将来上好了学赚了钱要好好报答朝正大爷。小小年纪的花花便将报恩的心存在了心里,平时帮小剑做作业,考试帮小剑做弊,甚而有一次小剑、小三和一个高年级孩子打架,她看见了也提着一条板凳腿嗷嗷大叫着往前冲。长大了嫁给小剑,这种几千年传统留下来的报恩方式,更在花花脑海里根深蒂固。

看就看吧,我都可以嫁给他,又有什么不能看呢?花花开解自己,却发觉这个理由真的好没有说服力,自己的腿都在微微发抖,说不出的恐慌,道不出的惧怕折磨着她。

“花花”小剑见花花不走,又请求了起来“就看一次?就一次好吗?”

“好,就一次。”花花握着腰间小剑的手,回答地有些悲壮。

花花看了一眼门栓,确信门栓好了,就走向小剑的床边,把手垫在额下,趴在了床上。

屋子里静地吓人,小剑站在花花的身后,看着她青布裤子包裹地已然高耸丰满的屁股,心跳像蜂鸟翅膀的扇动。无知者幸福,全知者平静,一知半解者最痛苦。初懂人事的小剑,体内如岩浆一样沸腾,让他的后背瀑布一般湿了衫裤。

要快,快,妈妈在外面,爸爸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回来。小剑告诫自己,做事就要果敢坚决,切忌婆婆妈妈。所谓书生起事,三年不成,原因也大体如此。

小剑走上前,把火烫的手伸向花花的裤腰,花花的身体也滚烫如炭,好像比小剑还要热,但当小剑的手触到她的松紧带裤腰时,她仍然像被火烧一样抖动了一下。小剑抓住花花的裤腰慢慢褪下,随着黑色内裤的露出,花花的身体又像受冷式的不停地收缩,而小剑的手也越来越不受控制,颤抖地像打摆子。三角短裤覆盖下的屁股已露出了一半,短裤边缘的白嫩肌肤已柔和地激动了小剑的双眼。

“我来脱。”花花上抬着头转过脸往身后说。她的两只手突然抓住了了自己的长裤,吓得小剑后背冰冰地凉。花花稍微直起了点身子,连短裤带长裤一下褪到了膝盖的上方,然后又撅起屁股趴在了床上。整个动作流畅迅速。

当花花洁白无暇的肌肤整个印满小剑的眼帘时,他突然想到了电影上核暴时整个世界猛然湮没在一个巨大耀眼的光球中。他跌坐在椅子上,脑海里是巨大的蘑菇云在冉冉升起,而身下却有一种想哭地畅快。小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更不会想到去想明白这事。

“看见了吗?”花花的语气里满是平和,却掩饰不住深入骨髓的羞涩。

“还没。”花花提醒了小剑,他坐在椅子上,脸往前凑去,丰腴白嫩的大腿慢慢往上勾勒与饱满丰润的臀部,结合地天衣无缝,在这丰腴丰润之间,那是一种怎样的圣洁美丽啊,像是见到了上帝的脸。不,不,太抽像了,应该是两片昙花怒绽时柔和对望的弯月。小剑抬起手,想触摸一下,却不忍伸出手。他不知道什么叫圣洁,什么叫虔诚,但他懂得美丽,那是凡人应当敬仰的美丽。

“好了吗?”花花侧着脸问。小剑没有回答,他坐在椅子上,嘴巴半张着,身体保持着前倾的姿势,手伸着僵硬在半空。花花见小剑没有回答,等了一下直起身子拉上了裤子。小剑没有阻止,也没有出声。他像跑了三魂六魄,仍然傻傻地坐在椅子上,嘴巴半张着,身体保持着前倾的姿势。

青春是什么,成长是什么?它们是远远的美丽,欣赏足矣不用触碰。可谁又能远远地欣赏它,而不被它诱惑?美丽是有重量的,你离得越近,承受的越多。小剑的身体还很单薄,雨后抽穗的麦子,有了饱满丰收的表面,却是青浆四溢的内里。而成长不会一帆风顺,因为美丽也不是一成变,美丽是运动的,跳跃的,唯有此才能让它的魅力长久不衰,唯有此才能称得上美丽。什么时美丽?美丽是你看了一眼会惊叹,看了两眼会折服,看了三眼会舒适,看了四眼会习惯,但永远不会厌烦的感觉。欣赏美丽也要量力而行,当你的肩头还柔嫩窄小时,请成为美丽,而不是要欣赏美丽。可这一切,对小剑,太早,太早。

他已然沉浸于美丽,从他远离美丽开始。

小剑快速成长了。

妈妈看他日渐灰暗的脸,心疼,爸爸看他愈发消瘦的肩,纳闷。

其实,这只不过是每一个人都会经历,都该正视的美丽。可由于人们对美丽的贪婪,对美丽的惧怕,他们反而采用了逃避的消极办法。可它避无可避,躲无可躲,该来的总归要来,该到的总归要到。因为美丽,它和时间同步,它和青春永恒。因为恐惧美丽而造成的无法抵御,终究还要靠亲情的圣洁来阻挡。

当朝正搬来只透明的怪兽摆在屋内条几上时,无精打采一段日子的小剑,眼前豁然一亮,他围着它看了几圈,问父亲“玻璃?”

“水晶。”朝正怜爱地看着儿子。

“是狮子吗?”小剑饶有趣味地问。

“貔貅。”朝正对儿子有问必答,一副慈祥的面孔与之前的不管不问判若两人。

“是狮子的别称吗?”小剑喜欢狮子的威武雄壮以及在丛林百兽中的霸道蛮横。

“不,一种神兽。”朝正拉着儿子坐下,娓娓解释起来。妻子倩尧也走了进来,一家三口难得在不是吃饭的时候团聚。

貔貅,传说中的神兽,龙的第九个儿子,法力最小,模样最难看,而且还是残疾,没有肛门,以金银财宝为食。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且各子相貌无常,以图画或雕刻物形式流传于世的貔貅模样就有数百种。这数百种又大体以长江为界分为南北两大类。北貔貅,如狮似虎,龙头、马身、麟角,威武雄壮,有别称天禄、辟邪、百解。南貔貅,别称金蟾,外形有如三足蛤蟆,第三条腿长在本该为肛门的地方。南貔貅尽管有蛤蟆的外貌,却无蛤蟆的丑陋恶心之感,整体造型憨态可掬,让人见了喜爱不已。也许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南貔貅虽然在江南流行,却有一个关于典故出自陕西,即“刘海戏金蟾,步步钓金钱”,刘海陕西西安人。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南北貔貅在造型上的差异反应出了南北民风的不同,南人阴柔北人彪悍,这之中南京是个例外。南京在抗日战争时期经过“南京大屠杀”,原始住民所剩无几,后多由北方人士迁徙而来,因此整个城市除了地形城貌,更在人文精神上呈现虎踞龙盘之相,所以南京的市标为貔貅。

西方名言,上帝关了你的门,他肯定会留给你一扇窗。在东方那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意思。貔貅缺点很多,还是个残疾,本该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却因为这个残疾成就了它独一无二的优秀,并且能让万千人对它顶礼膜拜。貔貅的饭菜是金银财宝,不吃会饿死,但吃了却没地方排泄。在民间这种能力就被引申为金银财宝只进不出,明明白白稳赚不赔。如此好多生意人或者希望自己富裕的人就把它供奉在家中,或者随身携带。是供奉在室外还是供奉于台前,又因外形的差异略有不同。北貔貅因其相貌威武,鬼神皆惧,所以门摆放的多,既能辟邪镇宅,也能招财进宝,两全其美。而南貔貅因性格柔顺,模样乖巧,多供于室内几上,专事发家致富。驱邪避凶一般也意味着破财免灾,而狮子状的北貔貅既能辟邪镇宅,也能招财进宝的特点,让它渐渐成为貔貅的专有形像。不管是南貔貅亦或北貔貅,摆放位置一律嘴形向外,喻只进不出,更暗合国人心理“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

港台人对貔貅尤为喜爱。澳门赌王何鸿燊的赌场门口摆放两只大貔貅,来往客人不得随意抚摸貔貅头部,意为吃尽天下之财,不容他人之手略沾。普通民众则把它发扬光大于日常生活中。港台上互相攻讦时,常听到“生个孩子没屁眼”的话语乱飞,即生个貔貅。这样既咒骂对方生个貔貅一样的丑儿子解恨,又祝福他们日进斗金消怨,非常符合“以德报怨”的中华传统精神。

貔貅能招财

小剑最近情迷意乱,抑郁消瘦地厉害。倩尧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强拉硬拽他到医院检查了一遍,医生只说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青春期正常现像。倩尧心想儿子才十二周岁不到,说是青春期早了点,回家后就找贺发验查了一番。十几年来贺发对堪舆占卜之术精研不止,如今寻龙点穴、望闻问切,那是例无虚发,手头擒来。贺发偷偷观察了小剑一番后,对汤倩尧说小剑是遇上了过路狐仙,需要买“貔貅”以驱邪,至于貔貅的材料,木的、铁的都行。倩尧听贺发如此一说后,就央求贺发代买一只。贺发说我只能指点迷津,不能躬身而行。倩尧见贺发如此说,也不好再强求,她也不知道哪有卖貔貅的,就让朝正去请只貔貅回家保护儿子。朝正根本就不信这一套,觉得儿子少年心事,早晚要经历,早点晚点也没啥关系,谁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倩尧其实也不信,但风水占卜之事,是不可全信也不能全信,全当花钱买个心安。朝正顶不住倩尧三天两头的烦叨,再者也见小剑确实消瘦地厉害,就在上班路上碰到王本时把这事托付给他了。

张欢走后不到两个月,王本探听国内风声小了,就从国外回来重操旧业。国内水晶发展刚刚起步,本地原料尚且使用不完,谁还会舍近求远地再从国外进口水晶原矿。王本给张欢这么一分析,就让张欢本来躁动不已的心平静了。张欢仍在国外从事贸易生意,王本放不下多年的水晶情结,帮了张欢一段时间后,就请辞回国。张欢挽留不住,送给王本一些钱财就让他回国了。

王本听了朝正的叙述,满口答应,当天晚上在回家路上碰到朝正就递给他一只沉甸甸的小木箱子。朝正打开一看,一只晶莹光洁的水晶貔貅,仰头怒目,威不可言,大小足有 三十厘米高。朝正忙说太贵重了,买不起。王本说不用买,这是他送给侄子小剑玩的。朝正再推辞,王本就动了情,他说若不是当初朝正冒险通知他逃跑,没准他早被一心将功补过的刘北斗给枪毙了。话已至此,朝正再推托就显得生分了。不过朝正也很是好奇王本哪来的这水晶雕刻件,难不成是以前的皇宫王府之物。王本一听就笑了,说朝正哥官做大了,都不关心水晶发展了。

晶都连办两届水晶节,声势浩大,名头响亮,但各面反馈的信息却越来越差。这些信息抽丝剥茧,最后汇总就一句话:水晶款式陈旧,制作手艺落后,产品相对单一,不是手链就是项链,再好点不过是脖子上的挂件。政府订单锐减、民间零售陷于停顿,刚篷勃兴起的水晶事业面临夭折的危险。贺芹、廖志开对此一筹莫展,刘北斗却兴高采烈了。当初他一着不慎就让民间刚兴起的水晶制造之风胎死腹中,人民群众不管老少都对此怨声载道,机关同僚也不分职位高低的对他横加指责,群情激愤之下就差没给他安个祸国殃民的头衔法办了。半个月的时间,他就瘦了二十斤,可想当时压力有多大。发展水晶事业眼看着就是缘木求鱼的劳民伤财,自己当初那点小失误相较之下就无伤大雅了。

最为高兴的则是桃林镇党委书记周强国。周强国自从邻近县城的发达乡镇岩河调到偏远的桃林后,卧薪尝胆,不到一年就将汽车边缘产业做得有声有色。通往镇政府的主要道路两边堆满了轮胎、钢锅这些汽车废旧物资。精明的桃林人从海南或连云港口,买进一些西方发达国家报废的汽车进行回收翻新,再卖给相关单位从中获益。由于西方技术发达,尽管所购汽车已属报废,但车身上的各种零件却比国内同类新下线的产品质量还要好,因此各厂家单位争相购买。无独有偶,汽车可回收利用,那摩托、轻骑、轿车等自然也不在话下,一时间桃林交通工具回收行业风生水起,惹得附近好几个县市过来参观考察。相对于贺芹、廖志开的窘迫,周强国的风头一时无二。

水晶行业前景如此不明,水晶节的停办也在情理之中,一九九三年的第三届水晶节没有如往常一样被提到县委的议程上来。廖志开的水晶城门可罗雀,他整日唉声叹气。贺芹的水晶发展大计成了笑柄,她表面上坚强如初,内心里也对自己开始了怀疑。

正当愁云惨雾日渐弥漫之时,一个叫霍如春的水晶商贩通过自救式的水晶雕刻件行动挽救了自己也挽救了整个水晶行业。

水晶的大气候不好,商贩的小生意自然不好做。霍如春经营水晶生意近十年。之前水晶行业虽然发展缓慢,但由于政府没有刻意宣传,从事得人较少,因此霍如春尽管发不了大财,但还能保证一日三餐不愁。后来政府大力推广水晶,懂行的不懂行的,全约好式地往水晶行业猛扎。这就鱼龙混杂了,有的人诚信经营,有的人则坑蒙拐骗,一时间泥沙俱下,让政府好不容易喊出的口号“晶都水晶甲天下”成了“假天下”。后来的从事人员游击队式的,一击不中,赶快化整为零变回老行当,或种地,或上班,继续生存。先前的从事人员如霍如春,则是雇佣军,除了经营水晶别的什么也不会。面对日渐惨淡的经营状况,霍如春干脆收了摊位,回家闭门苦思。思则变,变则通,机会就这么来了。

霍如春带上几块水晶原石,骑了半天自行车来到晶都南部的沭阳县乌有镇,他要做些水晶雕刻件,以提高水晶的文化艺术含量。乌有镇盛产石材,当地碑刻堪称一绝,从事人员已从政府延伸到民间,制作工具也从传统的锤头、钢錾发展为机床、小型电动工具。如春找到一家碑刻加工厂说明来意,水晶雕把玩物。厂长一口回绝,理由是水晶珍贵若有损坏赔偿不起,另外水晶硬度高、脆性大,稍有一慎就分崩离析,自己也不想坏了东西还折了自己的名头。如春怎么不知道水晶这些品性。他对厂长说,水晶真要损坏他也不会抱怨,制作时可如切割水晶眼镜那样,边錾边旋转边浇水降温。厂长坚辞不允。如春见没法说动厂长,只得告辞退出。如此找了几家,直到一家新开的碑刻小作坊为了开张,才接下他的活。

作坊只是街尾的一间小平房,正中摆放着一张斑驳的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只陈旧的小电动机,电动机一头装着螺旋状的钢錾,整体看起来和钻墙打孔的电钻没有多大区别。坊主年约二十,刚从碑刻老师傅那学成自立门户。他剃着坚硬如刺的平头,嘴角上的绒毛还没有完全退去。

年轻坊主将一小块水晶石固定在桌子上,起动电动机,“嗡——嗡”地向水晶靠近。如春端着一碗水,稍微倾斜着往水晶上浇流,以期降温。“嚓——嚓”连响过后,除了四下而溅的水珠,水晶毫发无损。坊主有些慌乱,他看了一眼如春,将马力将大,“嗡嗡”地往水晶顶去,只听夸差一声,水晶散成几瓣,有数块细小的水晶裂边嘣射到脸上,幸亏两人带着防护镜,要不然保护眼睛的水晶倒成了伤害眼睛的罪魁祸首。

坊主惊慌地看着如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如春微笑着说,没事,水晶有的是。说着他又从随身带的背包里摸出一块水晶原石。如此一周过后,坊主将电动机换小,钢錾变细,雕刻出一只稍显粗糙的水晶烟缸。烟缸并非四平八稳,大小近一个巴掌,围着中间椭圆形的小烟膛,周边缸槽厚薄不均、高低不平。在缸槽最高边沿,槽厚近两指处,浮雕着一只翘首待春、栩栩如生的梅花。

如春带着这只烟缸返回晶都水晶城,第三天就被闻讯而来的外地商人以四千元的高价买了去。除去所损水晶、打磨花费及吃喝等必需费用,如春一不到两周的时间就赚了三千元。当时工人人均工资三百,且有大批人员被迫停薪留职、厂内待业的情况下,这三千元无疑是笔巨款。如春往返几次沭阳后,就将年轻的坊主请到晶都,给他租了房子,在晶都一起开始了水晶的雕刻事业。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从那后,水晶经营人员纷纷做起了水晶雕件、摆件行业,南北各地的专业雕师也蜂拥而来晶都。晶都的水晶行业又篷勃发展起来,且相对从前之势更为迅猛。水晶的雕刻手法也逐渐以主要雕师籍贯所在地为名而分为“福建工”和“河南工”。福建位居中国南部,居民身体娇小、手脚灵活、思维缜密,雕刻时原石固定,手执电錾精雕细琢,所出物件多细腻平滑,一派婉约气像。河南位于中国北部,居民身高体大,热情奔放,粗中有细,雕刻时电錾固定,手捧原石纵横驰骋,所出物件多遒劲郁勃,一派豪放之情。王本所送貔貅即为河南工,仰天长啸、粗犷雄浑、威风凛凛。其实将把玩之石雕刻成形早已有之,只不过真理与缪论只隔着一层窗户纸而已,看谁能捅破。

不知是确有其用,还是心理暗示,自从貔貅进入家门后,朝正看小剑的脸色日渐红润,又整日好吃懒做地精神起来。朝正就提议把貔貅借给马桂摆放几天,驱驱邪气让他也赚点钱改善一下生活。倩尧当然坚决不允,连续几日在朝正出门入家时,都端坐在貔貅面前严防死守,生怕朝正趁自己一不留神,就将水晶貔貅送了人。

短短数年,三位亲人的相继离去,让马桂兄妹珍惜起了眼泪,怀念起了悲伤。因为对他们而言,生活就是苦难,当他们每克服一个苦难,就会收获一份喜悦。而眼泪只不过是对坚强的洗礼,悲伤只不过是对不屈的反衬。死有何哀,生有何幸,不管如何,活着的人还要活着,而且还要活得更好。活着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活得更好吗?

是的,活着就是为了活得更好。已重新焕发容光的马题也如此想。一年前海洋、小飞这两个莽撞后辈,让一向德高望重爱惜羽毛的马题在耄耋之年颜面尽失。马题如马宗一样,生得刚强、活得挺直,他用结束自己生命这种悲壮方式来捍卫自己无比珍视的尊严。置之死地而后生,马题的刚烈重新赢得村人的尊敬。马题不仅也如此想,并且想得更为深远:活着的人要活得更好,死去的人也要死有所值,如果活着就忘了死去,那生死还有什么区别?我们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我们不会忘记。

马题不计前嫌,他来到马桂家劝说侄孙重新成个家,好为马宗一支延续香火。马成活着的时候,马桂的作用可有可无,现下马成死了,马桂责无旁贷。马桂想了想,传宗接代延续香火,这是天经地义的,否则人类岂不早就只能存在化石之中了。但延续香火并不一定要成家。马题没有听出马桂的弦外之音,他很为这个孙辈能听进自己一言而高兴,一高兴他就有些忘形。马题对马桂说,如果将来生的是男孩子,待他长大后,就由马桂先帮他娶一个媳妇,再由族人出钱代马成出一份钱再娶一个媳妇,你帮娶的媳妇生的孩子就归你,马成帮娶的媳妇生的孩子就归马成。

马桂诧异地看着马题。传宗接代,是天经地义,为弟续后,那就是封建迷信了。不过马桂不怪马题。马题在新社会已生活四十几年,好不容易记住的繁文缛节早随着历次运动消弥怠尽,偶有些死灰复燃,也不过是回光反照罢了。过去的时代终究是过去的,不管你如何留恋。而马题今天之所以有此想法,是因为他豁达地认为自己再身康体健,离大限之期也不会久远了,因此就有了身后事的想法。马桂不怪马题,也只是同情和理解而已,他轻轻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领养一个孩子,不管男女。话语虽轻但声调坚决,一如面对苦难时的波澜不惊。

马题听了,蓦然觉得自己的自私了,其宽容与磁祥第一次和年龄相符。领养就领养吧,孩子就是希望。马题说完起身告辞了。

马桂做事不再像以前那么高深莫测,他果敢迅疾地让人吃惊。事隔一天,马桂就在家里摆上酒席,邀请马题、海洋、小飞几个族人,还有贺发、朝正等村上的头脸人物,来为他做证认养义女。

朝正刚到镇里工作,各方环节尚未理清,因此耽搁了些时间,当他来到时,一桌子人已就席,就等他了。朝正和马题、贺发等挨个打过招呼,问好海洋时,海洋讪讪地应答一句,就低下了头,将满头的黑发对着朝正。朝正看着海洋面上的羞涩都映红了脸庞边的空气,笑了笑和余下的人打完招呼就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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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支书销魂的三十年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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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仙桌上摆着八只小盆,数小但量大。正中一盘红烧鲤鱼,头北尾南,北面并排坐着贺发、马题,南面独坐着朝正。那鱼活像个辛苦万分的庄稼汉,深色的皮肤衬托它半张的嘴,似乎要流下的口水反应了它的劳累,伸在盘外的尾鳍分叉着像两条姿势不雅的腿。鱼嘴左侧正对着一盆香气怡人的红烧肉,透明猪皮折射出的食欲仿佛诉说千年权贵的鱼肉百姓。鱼嘴右侧,一只鸡光溜溜地坐在热气萦绕的陶瓷盆中,双腿蜷缩,两翅撑在盆沿,脑袋舒服地耷拉着,一双迷离的眼就表现出了享受。清蒸鸡的边上比翼着咸水鸭,光洁白润的躺在浅盆中似贵妃出浴卧香图。再往右,青椒炒着一颗牙也能塞牙缝的藉片,油腻的散子炒着牵枝扯蔓裙带关系盛行的丝瓜,醇美的牛肉藏匿在纠缠不清的豆芽中几片独秀,最后一盘是独受青睐的懒散与清脆兼有的猪耳朵。

马桂见众人坐定,从身后拿出新版的桃林酒,挨个给斟上了,然后说了句“请”就先干为敬。马祥在边上站着,见众人不言不语的喝完第一杯后,从马桂手里接过酒瓶挨个又满上了。事先都打好了招呼,大家心知肚明,专等马桂说话。而马桂只在第一杯时说了个“请”字外,就再也不吭声,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端杯,不一会两瓶桃林酒见了底。在座八人,只有贺发和马题年高岁长,但他二人一个沧海桑田,早习惯了冷眼旁观,一个红尘看破,也宠辱不惊了。他们二人不说话,朝正新官上任也低调做人,别人就更无话可说,如此一瓶桃林酒又要见底。海洋小飞沉不住气了,他们拿眼瞟向马题。马题心中有数,只是假装没看见,仍然滋滋有味的品尝着小酒。总要有人说话吧,海洋就打算以小充愣,假装不知何事的地问马桂。海洋还没问,马桂开了口:“阿祥,搬张凳子坐在我边上吧。”马祥听话的解下围裙,搬来一张凳子,紧靠着西北角马桂身边坐着。

待马祥坐好,马桂将杯中酒也不再相邀众人,一饮而尽。朝正看着马桂郑重其事的一幕有些眼熟,心想这酒又没法喝了。

“诸位长辈、庄邻”马桂终于说到正事了,众人心中一松,终于可以放开喝了,这是桃林酒啊。“今天把大家请来”马桂继续说“是让大家给我做个证,我认马祥为义女了。”

整个屋子内鸦雀无声。

半晌,马海洋开了口:“阿桂兄弟,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个合适不合适。马祥本来是你妹妹啊。”朝正看他额上的青筋暴出,显然正极力忍耐着心中的愤慨。

马桂是个人精。领养个半大记事孩子,多数情况下等于养了只白眼狼,一旦他翅膀硬了,胳膊宽了,那是十之八九要回去认祖归宗。领养个啥事也不懂的婴儿,那一把屎,一把尿的不管是寒冬腊月还是三九伏天,你就小心侍候着吧。而领养马祥,那就是白捡了个女儿。十四、五岁的丫头,早过了操心费事的年纪,更何况从小看着长大,那份近似于天生的亲密更不是后期磨合所比。再等上几年,稍准备点嫁妆或者根本不用准备只管收些礼金,就可以打发出门,啥事也不用管,干等着女儿来赡养。

“我同意被领养,我本来就是领养的。”马桂还没说话,马祥开了口,养母严慈死时,她就知道了自己非亲生的女儿。但她在马家生活多年,早就把这当成自己的家。亲生不亲生,还不全在一片心。人,要知恩图报。

“只要他们认为合适,就合适,我们就不要管那么多了。”贺发见气氛有些紧张,忙打着圆场说。

“可,那也要经过一些法津手续啊。”马海洋见无人响应自己,口气软了许多,但心里仍是不赞同。

“法津?法津还规定九年制义务教育呢。”贺发偶尔为老不尊,他反唇相讥道。马海洋虽然干农活是一把好手,但赚钱就笨得很,也是中年得子的他快负担不起小孩的上学费用。

“那,那也要考虑下我们,我们这些做亲戚的感受吧?”马海洋没有什么可仰仗,唯有族人的一点脸面。

马桂听了这话,本来一副平静的表情瞬间狰狞了,“你逼走我妹妹时,可曾想过我这个做亲戚的感受?”。

马桂、马祥这对兄妹从此后就以父女相称。

一个人是孤独,两个人就是家庭。有人相依,会感到温暖。而做了父亲,更有责任,责任让人活力永存。马桂在田间地头劳作之余,重新燃起了对文学的喜爱,只是不再投稿。他自嘲工作不累无需小零钱,爱好高雅总是大道理。

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不管发生了什么,光阴还是不声不响地从身边溜过。

每天清晨,当孩子们还在被窝里保持素心禅意的不动,大人们已在庭院里六根不静地进出时,一声声“卖豆浆”的清越叫声空谷里传递一样,幽幽着耳膜。卖豆浆的是一位妇女,时常穿着一身已不常见的灰布蓝裳,沟壑纵横枯纹遍布的脸让人觉得她六十有余,而娇小但不佝偻的身材,灰白交加并稀疏的头发,让人又一时琢磨不透她的年纪,尤其是她的一双眼睛,时而少女般欢快灵动着青春的光芒,时而亡灵般阴气摄人飘忽着惨惨的冷惧。

妇女在土路街巷上,缓慢地东西行走、南北穿梭,“卖豆浆”的叫卖声就和狗叫、鸡鸣、麻雀喳喳的吵架声以及穿过柳树柔软温暖照耀在院子中的晨曦,一起组成了乡村安宁温馨的早晨。

孙兰被女儿正华接到城里去享几天福,李才嫌家里清静恼人,就让孙子小剑到自己家里来睡,漫漫长夜爷孙俩打个伴。为了让孙子能够多陪自己几天,李才每天都早早起来端着一只小铝锅恭候在屋前,专等着新鲜热乎的豆浆。妇女仿佛知道李才爱孙心切,也每次总是不挑村前不挑村后,先径直来到李才家房前,给他舀上满满一小锅。李才看着分量十足的豆浆,高兴地说着“谢谢大妹子”就转身飞快地向屋内走去,边走边欢快地喊“小剑,快起来喝豆浆。”妇女听了笑了笑,什么话也不说,推起车往西走去,路过马桂家的门前时,看着紧闭的大门,倒时常忘记了脚下。小剑还没起床,住在隔壁思正的儿子小弓,早端了只小碗等在爷爷的门口,积极地连衣服也不穿,只着一条短裤在哆嗦着。

有一天小剑难得起个大早,他站在茅房里痛快淋漓地释放着积了一夜的多余水分。透过半人高的围墙,他看见妇人卖完豆浆后,直直地盯视马桂家门的双眼,水灵灵的晶莹过了晨晖。他走出茅房对爷爷说:“你买她那么多豆浆,她高兴地哭了。”

李才听说后,忙转身,他看着看着心里一沉,“是她。”

“谁?”热量散发后,小剑感到一阵阵地寒气侵袭过来。

“马桂的老婆。”李才回答完后,走上前把豆浆倒给准时等候的小弓。不知小弓是岁数小,还是生活条件变好了,他浑身雪白的像个女孩,连带着头发都有些发黄。

“马桂还有老婆?”小剑第一次听说,“那马成有老婆没有?”他一直想念着马成。

孙兰晚上回来了,小剑还挺舍不得爷爷的呼噜声,和爸爸地动山摇的呼噜声比起来,这简直就是和风细雨。李才把马桂前妻卖豆浆的事情告诉了老伴。信奉基督的孙兰脸上一把老泪纵横,嘴里不住念叨着“感谢主,感谢主。”

第二天,孙兰早早起来等在门口,当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的妇女出现时,孙兰禁不住又悲伤了起来。她擦了一把眼泪走上前,说了句“伊鲜,我,我乖啊”然后不自禁的又哭出了声。

支好车子正奇怪李才怎么不来买豆浆的妇人,为之一愣,旋即两行清泪也慢慢地滑过了嘴唇,“大娘”她扑进了孙兰的怀里,哭得那个肆意。

因为和马桂牵扯到了一起,伊鲜也成了苦命人。她离婚后,老父被气得大病一场,不过好的是,老头要比他的亲家马宗命硬地多。他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天不吃不喝,第三天傍晚时分,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这可是他练了一辈子没有成功的武术基本动作。生龙活虎后,老头让女儿改嫁,他满不在乎地说,这辈子只听说过寡妇,还从没听到哪个女子是光棍。

可是伊鲜又对阿桂一往情深,死活不同意再嫁。刚回家的那几年,她总是痴痴地坐在家里幻想着阿桂能去接他。当阿桂家诸多变故的消息传来时,她笑地很开心,她认为要不了多久,阿桂就会来接她了。阿桂,那个天才的阿桂,让人着迷的阿桂。性格古怪,说明了他的魅力,不近人情,彰显他的魄力。选定一个男人,不看他是否权势薰天、富不可当,而要看他是否有一颗拼搏上进、永远自强不息的心。身外之物,可以拥有也能失去,内心坚强,一旦拥有则终生陪伴。这样的男人,才是女人一生的依靠。

然而,伊鲜失望了。变故接二连三地发生,马桂却愈发坚强。身为女人,她应该懂得,男人,在自己风光无限的时候,他渴望心爱的女人在身边;当他落魄失魂时,又怎么能让心爱的她看到自己的狼狈不堪呢?伊鲜改嫁了,在以死为逼,父母惯用的伎俩下,她被迫改嫁了。

父母对待子女时,某些方面难免不够光明,但都是为子女好,这不需要挖空心思去论证推理,只要“血缘”一词就可解释清楚。阿桂家简直就是个四处漏水的大破船,风雨中时隐时现,眼看着一家都要沉没,又怎么忍心让女儿跟着陪葬?伊鲜嫁给邻村一个有名的老实人,老实地只会打老婆的人。

当他对外唯唯诺诺,挣不下几个钱时,就会回家在老婆身上练起闯荡世界的本领,其刻苦勤奋让马桂小巫见大巫,其花样招式更让马桂望尘莫及。人,生而平等。你飞扬跋扈,为何就得我怯懦萎琐?跋扈人有平时大同小异的蛮横,老实人则有不为则已,一为惊人的残忍。没多久,姑娘伊鲜就跳过了二十年的年华,成了五十岁的姑妈。

被人认出了,哭完了,心中郁结多年的情结也打开了。伊鲜告辞,她不想再来这个让她伤心万分的地方了。临走时,她把两大桶的豆浆分散给了以往的邻居们。苦等多时的小弓,悬在腹中多时的心随着豆浆倒入碗里而放了下来。

不知道阿桂知道不知道这件事,自始自终,阿桂家的大门一直紧闭着。

从那以后,伊鲜一直没有出现过。有人说,她看过了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就再也没有了牵挂。更多的人则说,她那老实的打老婆高手知道了女人的怀旧情节,就天才般的用武力教会了她一切向前看。是没有牵挂,还是一切向前看?

10.12

                (三十五)

有一个外国的工程师叫墨非,在本行里,他能力一般,似乎永远只是个陪衬,但是他说了一句话,却让他青史留名了,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墨非定律:如果你觉的某一件事情有可能发生,那它就一定会以某种形式发生。

当阿桂领养阿祥的时候,马海洋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妥,感觉会有事情发生。但他偶尔的远见卓识改变不了人们对他鼠目寸光的看法。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可大家都承认的才是公理。那些少数人们,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马桂马祥父女和睦地生活了约有半年之久。当秋高气爽,苍天以蔚蓝显示它的高高在上时,马桂也与时俱进地显示了他的神鬼莫侧。经常,头天晚上他早早上床而睡,次日马祥做好饭菜叫他起床时,却见他衣衫不整地从屋外走回,灰褐参半的头发,雪白一片,秋霜已凝结了他的眉毛。

想要聪明吗?跑步吧。想要发财吗?跑步吧。想要女人吗?跑步吧。马祥如此想。马桂每早回家,都虚弱万分,像是经过了一场超级马拉松比赛。聪明?跑步?女人?但他的眼神又犀利到带着重剑无锋地阴沉。马祥具体点问他,他又苦思冥想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阿桂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状态持续了半个月又突然恢复如初,马祥悬着的心慢慢又放进了肚子里。可马祥心放在肚子里还没习惯的时候,一件更骇人听闻的事情发生了。

晚饭,阿桂与阿详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难得做一次的红烧鱼。阿桂吃得开心,不住地赞叹女儿的手艺。阿详听着高兴,多少能报答点马家对自个的养育之恩。她还想着要好好地尽女儿的责任,给爸爸找一个伴,让他以后不再感到孤独。孤独和人多人少是没有关系的,它要求的是心的陪伴。

突然,阿桂扔掉饭碗,伸手一把扯过阿祥抱进了怀里。马祥吓坏了,她坐在马桂的腿上,看着马桂直直地盯着自己,怯怯地叫了声“爸。”这一声好像一个信号,阿桂揽住马祥手用力一推,头再往前一凑,就吻向了阿祥的嘴唇。马祥只觉得一阵柔软,溪水冲洗时光的感觉从嘴边漫延过来让她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紧接着就是一阵晕眩从脑海里衍生,慢慢就迷失了灵魂。当阿祥正为初次的体验如梦如幻时,她感到胸前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她睁开眼侧后一闪,看见马桂的眼睛通红,像冬日炉中保留火种的两只碳块,在昏暗的灯光下,红红的灼人。胸前,马桂的手已从衣襟下撩起她背心探了进来,正揉搓着自己刚刚发育的像初起的馒头般的乳房。马祥感到一阵刺痛从胸部传来,那刺痛不仅钻心,而且还在无限放大,冲击地她本来小小的胸部像浮标一样,慢慢地飘了起来。当疼痛放大到无以忍受时,她努力地推着马桂,嘴里不由自主地叫着“疼、疼”。而马桂恍若无闻,继续野蛮地揉搓马祥的胸部。当疼痛快到极致时,马祥也没来由地筋疲力尽了,她无奈地选择了放弃,眼角流下了泪水。肉体难忍的疼痛,迫使她放弃了反抗,而心灵的疼痛,却日渐高歌。反抗是肉体的疼痛,放弃是心灵的疼痛,当这两种疼痛在极致中轮换时,阿祥却感到了心中一股前所未有的惬意。来吧!来吧!来得更猛烈些吧。疼痛,疼到无法忍耐,继之而起的就是舒适,而舒适到惬意无比就是销魂。

阿祥正流着泪的享受时,猛然感到身体失重,整个人后仰,“咚”地一声,她躺到了地上。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马桂卟地一声已压到了她的身上。连摔带撞,马祥清醒了许多。我们在干什么?马祥隐约明白了。不,不能这样,我们是父女,我们不能这样。马祥费力地把手从身下抽了出来,她用力地推着马桂,叫了起来“大,爸爸,大。”

马桂充耳不闻,他用上身压住马祥,腾出两只手,屁股稍微抬起了一点,一只扯住马祥的腰带,另一只手快速地伸了进去。马祥只觉得下身一凉,继而感到未经人事的下体被强行分开了些,马桂的手指在边上梭巡着,好像正在找着入口。

“不,救命啊,救命啊。”马祥惊恐万分,她声嘶力竭地呼喊了起来,眼泪遍布了脸庞。她不再推挡,双手死死抓住马桂的手臂。马桂没有丝毫怜惜,他揉搓了一会,找到马祥下身最柔软的地方,正要伸指而入时,后脑被人重重击了一下。马桂伏在马祥身上一动不动,马祥哭了几声,觉出异样。她定神一看,邻居射正哥哥手里拿着一根扁担,正站着看着自己。马祥忙推开马桂,一手提着裤带,一手抹着脸大哭着往门外跑。射正喊了声马祥,马祥像是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跑远了。射正担心马桂,他弯下腰,推了他几下,喊道“马桂,马桂。”

晃了几下后,马桂懒懒地睁开了眼,睁到一半,马桂忽然来了精神,眼睛大大的,翻身而起,一把推开射正也往外冲了出去。射正一时不防,被推坐在地,心道,马桂的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容不得他多想,射正也忙起身跟跑了出去。外面漆黑一片,苍穹上几颗星星成事不足,败事不余地冷眼旁观着人世。射正站在门口,不知马桂往哪跑了。

“射正。”老婆惊恐的声音传来,射正头皮一麻,来不及走正道,他直接从院门外的篱笆墙跨到家门口。门灯照射下,老婆好好地站在那,只是浑身发抖地往前指。射正顺着老婆所指方向一看,自家的大黑叫驴兀自站着不动,在暮色中像山麓一样岿然,而黑驴身后一个人影正前后挺动不停,不是马桂又是谁?

射正血气上涌,三两步跑到后面,抡起扁担又是一下。若说刚才那一下还心有余悸,使不上力气,这下则是义愤填膺,连长眉毛的力气也使了出来。马桂连反应都没有,卟通一声就往后倒去。腾出后腿的黑叫驴也许觉得被众人发现了好事羞愧难当,它不失时机地对阿桂来了个窝心蹄。阿桂凭空飞出几米后才直直地落下。

李才、孙兰还有再往东一家的老猴子,以及前后排几家邻近的人都跑了来。射正上前检查了下黑驴,黑驴耷拉着脑袋,羞答答的没啥事。射正就和邻居们七手八脚地把马桂抬回了家。众人对马桂又是针戳又是指掐的,好一会,马桂哼吱哼吱地醒了过来,狂咳不止,半晌几口黄黑浓痰吐了出去。这几口浓痰搞得屋里像是黄大仙的老窝,臭不可闻。众人掩鼻而出,马桂也跟着出来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而马祥不见了。

阿桂似乎又重新明辨是非,他开始央求大家和他一起寻找女儿。

经此一吓,马祥早不敢附近转悠。她一直往西跑,直跑到“大炮台”,才敢停下,仍是惊魂不定,大口地喘着气。

比起自己宽敞明亮的“家”,黑灯瞎火的野外反倒安全了许多。

凭着对剑之晶村荒草枯木、沟坎壑渠的熟悉,以及依稀几点星光的指引,马祥爬上了大炮台。杂草丛生的边沿,她双腿悬空傻坐着。深秋的“大炮台”靠着它拔地三米的优势,清高孤傲在荒郊野外。有了暂时的安全,恐惧悄然而去,痛楚接踵而来。阿祥双手轻抚着自己的胸部,那里像是地狱之火在燃烧,又仿佛三界玄冰在冷冻,碰一下痛彻心扉,不碰则撕心裂肺。几次减轻疼痛的尝试让疼痛更深,阿祥放弃了。她呆呆地坐着,看向北极星闪耀的地方,看着看着,她哭了。这些年的风风雨雨,这些年的坎坎坷坷,像泪水一样从阿祥的心底流出,直至湿润了整个脸面。

妈妈,你怎么这么狠心,你怎么能够忍心让自己的亲生骨肉一出生就寄人篱下?让我小小的年纪就受尽了玩伴的白眼,稍大一点又尝尽了人间的心酸?妈妈,我生下来就是受苦的吗?逢年过节的时候,别的小女孩都会有件缝着红花的新衣裳,而我却只有一件又一件满是补丁的灰布服。养母待我很好,会慈爱地问我要不要新衣裳。我心里有着渴望,嘴上却必须微笑着拒绝,因为我知道我不是生活在自己的家里,我不能那么无理、任性的撒娇,我必须要讨人欢笑。妈妈,你可知道我多么想要一件新衣裳,非常任性刁蛮地强行要一件花衣裳啊。

阿祥捂住了脸,满是老茧的手盖得住她悲伤的脸,却阻挡不了她悲伤的泪水。

学习成就梦想,校园则是孩子的天堂,可我呢?同龄的孩子有谁早早下了学堂,和父母辛苦于田间,劳累于灶台?不管喜欢不喜欢学习,不管成绩好不好,谁不在学校里待着尽情享受她的童年呢?只有我,只有我。妈妈,九年制义务的教育,我都没有读完啊?妈妈,我怎么可以没有童年?

阿详哭得更伤心了,她收回双腿撑在台沿,把头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膝盖。

所有所有的一切,我可以不怨,可以忍受,也可以报恩,可是今晚呢?我这么小,受尽了苦,尝尽了悲,难道还要有一个不清白的身体吗?

妈妈,你怎么能忍心让女儿受这般罪啊?

阿祥抬起脸,张大了嘴,尽情地哭泣。

哭吧,哭吧,阿祥!你太苦,太悲了,哭出你的委屈,哭出你的悲伤。

哭吧,哭吧,阿祥!得不到尽情地欢笑,就拥有畅快地哭泣吧。

哭吧,哭吧,阿祥!悲泣不是你无能,悲伤不是你懦弱。在灾难困苦面前,你从没有默然,从没有退缩。

哭吧,哭吧,阿祥!哭出你的不公,哭出你的不服,哭出你的坚强。

哭吧,哭吧,阿祥!

这里没有温暖,你能感到寒冷,这里也没有禁忌,你可以放松,这里,你可以痛痛快快地、不管不顾地哭泣。让自己声彻九天,悲淹三界的哭声,和着那迫不及待要逞风肆虐的冬日寒风,一起将一个女孩最孤寂无助的心灵,回旋在天地苍茫之间。

夜深了,

黑黑的,

整个世界,

那是死一般的安静;

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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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支书销魂的三十年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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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鸣着,

天地间唯有感天动人的呜咽。

阿祥、阿祥!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星多了,满天地眨眼,温馨地闪耀。

阿祥不哭了,她又想起了妈妈,那个远在东北的妈妈,那个比北京还要远的地方的妈妈。善良的阿祥,她想起了养母严慈刚去世时,第一次见到亲生妈妈的情形。

阿祥穿着孝服跪在棺材边上,跟随姐姐马凤向前来祭奠的人回礼。小爹马题领了位包着深绿头巾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那妇女直挺的身板,轻盈的步伐显得她只有四十左右年纪,可一张枯树老根般的脸看起来却是六十不止。阿祥一见那人,心中就生出异性感觉,那种很远很远又很近很近的感觉。她想开口说话,又不知说什么,想闭嘴,内心又有忽远忽近的冲动逼得她开口,最后她只能颤抖着嘴唇呆坐不动。马题走上前来,直言不讳地对阿祥说:“孩子,这是你的亲生妈妈,去世的是你的养母。”马题一句话还没说完,那个妇女早就泪如雨下,刚才竭力挺直的身板抖个不停。

妈妈!对,这是妈妈。很远,那是因为自出生起就没有再见过,那是情感上的遥远。很近,那是因为不管多远,血缘的联系,母子的情谊,多远都在心间。

妈妈!阿详叫了声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当阿详幽幽醒来后,她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栓上门。外面人进不去,里面也没有声音。

大家先是在房门口劝说,半晌听不见里面有回应,他们怕出意外,合力撞开了房门。阿祥一动也不动地坐在自己的床头,脸上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流。刚止住哭的妈妈想上前抱住自己的女儿,又怕被拒绝,她一转身,抱过身边的一位老太太,“老姐姐,我没办法啊,没办法啊。”她不是一位合格的妈妈,但她毕竟是一位妈妈,家里实在太穷,她没有办法。

养母刚逝,亲母又至,年幼的阿祥面对这双重打击,对人生有了自己的理解,自己的坚强。她坚决不认这个妈妈,固执地吓人。非但如此,她还恶语相向,大叫着哪来的疯子死了女儿瞎认人。看到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绝情地对待自己,妈妈的心伤透了,再加上心中本就有愧,她哭着哭着就往墙上撞去。站在边上的倩尧和孙娟忙一把拉住,妈妈哭地更凶了,她拼命挣扎,“让我死吧,让我死吧,我对不起女儿啊。”那哭声让人听了肝肠寸断。几个村邻妇女忙劝说着把她拉到相近人家歇息。阿祥冷笑着看着这一切,看到妈妈撞墙时,嘴角甚至有一丝轻蔑的笑容。但是当妈妈刚被拉走,倔强的阿祥就趴在门框边,张开大嘴号啕起来,一边哭一边猛拍着门框。倩尧和边上帮忙的几个妇女再也忍不住,跟着大哭。五大三粗的孙娟走上前,她拼命搂着阿祥“妹子啊,呜呜,妹子啊,呜呜。”边上几个端菜的大老爷们也擦起了眼睛。

最终,那次在亲人、同族及邻居的劝说下,阿祥叫了妈妈,但是她死活没有答应和妈妈回东北。她要留下来,与这个已然破败的家庭同甘苦共患难。妈妈又大哭一场,临走她把身上的钱全掏了出来,还给阿祥留下一个电话号码。从那后,妈妈隔一段时间就会打来一个电话,而阿祥面对亲生母亲总有一种别扭的感觉,因此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开始的时候,妈妈总是去别人家打电话,后来母亲思女心切,就逼着亲生父亲砸锅卖铁地在家里装上了一只。妈妈在等着她打电话,她多么害怕错过她的电话。人与动物的区别就是,人是有感情的。妈妈,毕竟是妈妈。阿祥不主动地打回电话,不代表她不想念妈妈。多少个深夜,多少个黎明,她都在梦中依偎在妈妈的怀里醒来。妈妈,那是妈妈。有时,阿祥实在想念母亲太厉害,就会在没有人的时候,对着东北方向大叫几声“妈妈,妈妈,你能听见我吗?”。

此时,这苦命的孩子又想起了妈妈。妈妈,临走时她割舍不下的眼神,妈妈,已走了好远,还挥之不停的手臂。

妈妈,对,找妈妈去,这个念头一经升起就再也无法磨灭,我要找妈妈去。打定主意,阿祥起身向村后一家小卖部走去。

已是深夜,不知阿桂家又生变故的店主王开元,正在睡乡里享受难得的适意,却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恼怒的店主没好气地吼道,“关门了,明天再来。”而敲门声竟然不惧怕这八度的男高音,依旧敲个不停。开元不禁火起,他开灯,披衣下床,顺手摸过放在门后的木棒,他倒要看看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半夜三更不让人睡觉。门一开,开元刚要来个狮子吼,“二叔,我打个电话”一个弱弱的明显带有哭腔的声音对他说。

本来只有一只脚探出睡乡准备随时抽回继续千秋大梦的开元二叔,猛然把自己拉入清醒之地。若是声音是粗浑有力的男人,他一棒子就会打过去,可现在是弱不禁风的女声,他只好定睛看去。原来是村南头有名“泪水”之家的阿祥。“二叔”这一声称呼,叫得他十分不好意思,他忙挪开身,让阿祥进屋。开元的老婆也起来了,睡眼惺忪的老板娘看见衣裳不整的阿祥,脸上都冷出了黄、绿、红三原色,她的爱心顿起。她走上前来问阿祥,怎么了。阿祥欲言又止,泪水含在了眼眶中,末了,她只说要打个电话。开元已把电话扯了过来。按着从没有拨过的号码,阿祥万分熟练,心里面她已拨过了千百回。

电话拨通了,对面传来“喂,哪位?”的询问声,语气中满是疲惫。阿祥听得出,那是妈妈的声音,她的泪水流了出来,嘴巴对着话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哪位,哪位啊?”电话那头的声音渐渐清晰,阿祥紧咬着嘴唇,泪水已滑过了嘴边。

电话那头沉寂了几秒钟,尔后试探询问的话语传来“阿祥吗?是乖女儿,阿祥吗?”后半截的话语已潮湿。听见妈妈猜出了自己,阿祥再也忍不住,“妈妈,我是阿祥,我是阿祥。呜呜。”阿祥一句话没说完,就抱着话筒大声哭了起来。

“阿祥,别哭,出什么事了?阿祥,别哭,有妈妈在呢,呜呜”电话那边也响起了哭声。早已穿好衣服的店主夫妇,站在边上见了,心中也戚然了起来。

“妈妈,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呜呜,妈妈,妈妈。”阿祥对着话筒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深情地呼唤起了妈妈,一个真正的孩子,她在呼唤妈妈。

阿祥哭着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妈妈。

开元和老婆站在边上听到了事情的大概。同为女人,开元老婆感受最深,她在边上拿着毛巾也哭个不停。她哽咽地劝说阿祥:“孩子,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不哭,有婶子给你做主。你看婶子都陪你哭呢。”

刚才的铁汉店主现在柔情似水,他跑到厨房里做了一碗热乎乎的挂面端了出来。他要让这个苦命的女孩暖暖身子。阿祥还在打着电话,边说边呜呜地哭着,她找到了妈妈。开元见了,擦把眼泪进里屋叫醒女儿,让她拿出外套给阿祥穿上。

阿祥的电话终于结束了,妈妈说她现在就起来往女儿这边赶。她让店主老婆接了电话,拜托她收留几天阿祥,她将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由于阿桂连年的一意孤行,亲戚宗族基本上都已经断绝往来。妈妈除了将女儿托付给一个未曾谋面的店主,她还能如何呢?养父母的家是不能回了,谁知道阿桂会如何呢?

女人心贴心,古道柔情的店主同样有一个侠义心肠的老婆。“孩子,这几天你就放心地住在我家。你和我女儿一起睡,这儿就是你的家,二婶现在有两个女儿。”一番话说的阿祥又泪水涟涟,她给二叔二婶鞠着躬直说谢谢,谢谢。店主的女儿已很亲热地拉起了姐姐的手。

妈妈在第三天的晚上就赶到了。从东北到剑之村皇皇 3000公里之遥,又是步行,又是转车,妈妈为了自己的女儿,在不到两天的时间就赶到了。母女相见又是一番哭诉。

在这两天里,阿祥第一次感受到生活的温馨与幸福。开元夫妇对她就像亲生女儿一样,看着她吃,看着她睡,还拿出钱来给她买了几身新衣服。半夜时分,二婶走进两个女儿的卧室。失眠的阿祥忙闭上眼装睡。二婶看了看阿祥和女儿,先伸手把阿祥的被角掖了掖,确定她暖和了,再看看自己女儿的被子是否掖好。二婶出去后,阿详把头蒙在被窝里,哭着进入了睡眠。

妈妈要带阿祥离开了,她们来到养母家的房后。那几间刚盖不久却已斑驳陈旧的瓦房,阿祥看着看着,又悲从心来。她慢慢地跪了下来,对着瓦房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抬起头时,泪水已是一脸。她擦了一把眼泪,说道:“爸爸、妈妈,你们一天是我的父母,就永远是我的父母。爸爸妈妈,祥儿先回家了,等我再大些的时候,每年的清明中元,女儿都会回来给你们烧纸上坟。”阿祥说到这,停了一下,妈妈站在她的身后,怜爱地抚摸着她的头。阿祥吸了口气,接着说“阿凤姐,我走了,走前不能看你一面。你在南方要好好照顾自己。阿成哥,小妹妹要回自己家了,你在底下不要再淘气了,惹爸爸妈妈不高兴。”阿祥说到这,声音哽咽地说不下去。许多乡邻看见了,他们走了过来,默默地站在旁边。

阿祥控制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阿桂哥,我不怨你,你,自己以后好自,好自为之吧。”说完她又呜呜地哭了。“爸爸、妈妈,祥儿走了。”阿祥趴在地上狠命地磕着头,咚咚地响。“祥儿,祥儿”妈妈好不容易控制的情绪,再也忍不住,跟着呜咽起来。此情此景,有谁不动容?村人见了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撕成了一小块一小块。

阿详站了起来,看见身边的邻居大叔大婶在抹着眼泪,重又跪了下来,“大叔、大婶,谢谢你们多年对祥儿的照顾,谢谢了。”妈妈也跟着下跪了,“谢谢大哥,大姐,照顾我苦命的孩儿。”哭声已是一片。

邻居们快步走上前扶起她们娘俩,流着泪地说:“承受不起,承受不起啊。”他们催促她们趁阿桂不知道快走,谁知道那个阿桂知道了又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呢?

妈妈扶着女儿往北走去,她们来到开元的小卖部,再次感谢他们这两日对阿祥的收留。临走之前,阿详想起这几日的温情,又要给店主夫妇下跪感谢,弄的开元夫妻俩都快哭成个泪人。

阿祥走了,短时间内她是不会再回来了。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给了她一定的温暖,也给了她太多的苦难。这个善良倔强的女孩留给村人最深的记忆,就是深秋初寒之时那充满感激也充满悲剧地下跪。

而阿桂经过射正那一结实的棒喝,就明白再真诚的疯疯癫癫,也不及虚伪的温文尔雅讨人喜欢,因此举手投足间又是一副饱读诗书的穷酸劲。当阿祥对新屋旧址挥泪告别时,阿桂正奔走在无事早懒得登门的几个外村亲戚家寻找女儿。他想不到,自己都懒得登门,阿祥怎么会勤快地投奔。射正把阿祥回老家的事情告诉了马桂。大恩不言谢,马桂记得射正那一扁担的厚爱,他一声不吭地往开元家走去。两家同居一村多年,但一个村前一个村后,君子之交也,虽不能说老死不相往来,却也一年鸡犬相闻不了几回。开元看着阿桂得体的言谈举止,慨叹着人不可貌相。阿桂问清事情的原委后,道谢不止。开元说都是村邻,互帮互助应该的。回家的路上,马桂回味开元的助人为乐,觉得自己不对射正感恩戴德也就罢了,歉意内疚总要表现一下的。马桂没有先回家,而是折向邻居射正家。射正见马桂前来道歉,忙摆出准备多日的大度,说着“没事,没事,都一起住了这么多年,这点小事算什么。”马桂深受感动,大着胆子说:“你家牲畜的损失全算在我的头上,我赔。”射正一时不防他能如此知耻后勇地提到黑叫驴的事,更得表现出佛家割肉饲鹰的博大宽容,“算了,算了,畜牲而已”,然后等着阿桂再三的致歉。不料阿桂只学得文人的举止,没有领会文明的内涵,他一语之后见射正不放在心上,就王顾左右而言其他,没有重复几遍以示自己恳切。射正虽然不要马桂赔偿自己什么,但言语上没讨到算计好的便宜,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马桂东聊西谈半天,射正才努力地忘记了失落,他问阿桂以后打算怎么办。

阿桂声言明天就去东北把女儿接回来,免得她思家心切。好一副父女情深的样子。射正一听哭笑不得,人家是巴不得离不开你这个反复无常的人,哪还会思家心切。射正学识没有阿桂丰富,但是在校受教时间要比他长了不少,因此谈话拐弯抹角却能歪打正着的水平显然非阿桂可比。射正说:“阿桂,东北可还在北京的北面。你省吃俭用地去趟东北,然后再让阿祥和你半饥不饱地回来?”阿桂只知道自己对女儿一往情深,万万没想到父女感情是顶替不了饥饿折磨的。他看着射正,一时间无语。射正见自己一语中的,接着趁热打铁“阿祥本来就是因为家里穷,才寄养在你们家。你现在比人家还穷,人家来这不是活受罪?”阿桂深以为然地不知所措了,他纠结地蹲在地上。射正见自己咄咄逼人的疑问句句正中要害,心里得意的同时发觉自己理屈词穷了,他忙见好就收地劝慰阿桂“阿桂,你在家搞几个月营生,手里有了点钱再去找,那不是更好?再说东北那面冷得连小便都要带根棍,你等来年春天去不是更好?”

天气冷暖,阿桂不甚在意,但是说到赚钱?那可比考试写书难多了。阿桂一筹莫展,寻女的心思瞬间淡了许多。但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表态说射正说得对,说得好。只有几间房子的家是不能算做家的,不管是父女情深,还是自己孤单凄苦,阿桂都要知难而上了。

这一晚,阿桂在床上辗转反侧。长兄若父,听起来威武,说话一言九鼎,但与之相关的责任更是威武的沉重。阿桂和朝正初从部队回来时一样,琢磨起赚钱的营生了。种地,那有四时节令,不是一个月两个月拔苗助长地出来的。养牲口,那吃喝拉撒,自己连人都养得只剩皮包骨头,更何况得保持膘肥体壮身材的牲口。挖水晶,那和修道炼丹,求仙问药也差不多,全凭自己的运气,还不如种地养猪来得实在。一想到水晶,阿桂心痛了,若是那几块发晶还在该多好,都怪好坏不分的马成。

天亮时分,马桂打定主意,还是先到城里找点实在的小工做做。谁知道马桂这一小做做,就如当年参加高考、撰写小说一样,风生水起地神话了。

朝正早几天,还想把自家的水晶貔貅搬给阿桂招招财,让倩尧一阻拦几天,阿桂自家倒成了貔貅。朝正埋怨倩尧,现成的人情你不会做。倩尧没什么反应,这貔貅不仅是招财,关键是还能辟邪,对儿子有帮助才是真的。丈夫,那是情感、世俗这些后天因素捆绑在一起的相伴;孩子,那是血缘、伦理这些天生就生死相连的依托。赚几个钱又如何?倩尧才不傻。

马桂换上劳作时穿的粗布衣裳,来到晶都中学西墙自由市场的短工集散地。马桂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在那一圈等着雇主的短工面前晃动,看看人再看看他们眼前的纸牌,修水工、泥瓦匠、掏锅炉、搬运等等,第三产业中除了能登堂入室的外,别的服务性在这应有尽有。短工们以为来了生意,刚还吱喳闲扯的喧嚣,一个个束身而立,随着马桂射向自己的目光,在期待、高兴、失望、再期待、再高兴、再失望的感觉中轮回。马桂晃了两圈,了解了行情,也对自己进行了一番反思,就向泥瓦匠堆出一脸馋笑。泥瓦匠见阿桂从头到西,又从西到东的走了两遍,对自己露出了迷人的微笑,那心里就乐开花了,他也礼尚往来地露出了两颗大门牙。

“师傅”阿桂相当客气。

“您说?”泥瓦匠也笑容可掬。

“我也是做泥瓦匠的,能挪挪搭个伙不?”阿桂面带笑容,轻声细语。

“啊?”泥瓦匠的心情忠实地走完了期待、高兴、失望、再期待、再高兴、再失望的每日必修课。“那边去”翻脸不认人的泥瓦匠把阿桂轰到了最边上。

阿桂不声不响地走到西头最边上,默默地取出一方纸垫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写上“泥瓦匠。”读书人赚不来钱,但不急用钱时,一向心高气傲,常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视金钱如粪土,而一旦要用钱哪怕不会赚,也会低眉顺气地把金钱与最宝贵的生命联系在一起,一寸光阴一寸金。今非昔比,阿桂知道了自己的斤两。修水工,那和管道相连,别说错综复杂的管道了,他连水龙头都没见过几回。掏锅炉,城里做饭还要用锅炉?这个一时想不明白,还是不要贻笑大方的好。搬运,自己虽说是农村出来的,却偏偏不争气地想要个城市人的命,那身体糊弄外行没问题,真要荷枪实弹,那败絮就会露了出来。至于别的行当,自己听未曾听,闻未曾闻,那是不做考虑。那还剩下个泥瓦匠,这个行当见多识广了,泥瓦匠盖房搭屋,一般集团做战,敢出来单打独斗的都是寻找糊个门坎,垒个锅沿的,搭个厨房间的。

短工们经过短暂的平静,又开始道东说西了。自由市场,来去自由,今天你来,明天他去,每天都有新面孔出现,大家习以为常了。

凉爽的秋天渐行渐远,寒冷的冬日还没有来到,但那萧杀的逼仄感让梧桐的黄叶纷纷追寻大地母亲。阿桂不参于他们天南海北的闲聊,下蹲着身体两手插在袖笼。

一会,一位穿着朴素干净的妇女也像阿桂刚才一样,从西到东,又从东到西地把短工们扫视了一遍。阿桂一看她的穿着打扮,就心说,您还是回去吧,这没您能干得活。而刚才闲聊的短工们再次鸦雀无声,他们一个个站好,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马桂心里嘲讽道,怪不得你们出来做短工,就这眼神,连雇主雇工都分不清,你们还敢出来揽活。很自然地,阿桂没有将自己归为短工一行。他认为自己是一时为生活所迫,是因为神圣的父女之情,才暂且委身短工行列。好歹自己家里还有好多良田,玩龙玩虎不如玩二两土。阿桂自我安慰的能力与日俱增。

但是大家都恭立等候,阿桂也不好一人独坐,他理了理自己的二八风头,站了起来。这个从朝正那学来的二八发型,阿桂留了好几年,才有点像那么回事。可当他刚觉得自己的发型颇为出众时,朝正又换成短簇精神的平头了。那妇女离自己越近,阿桂的身板挺得越直,潜意识里,他仍没有把自己混同于短工。别人做短工,是自甘堕落,自己做短工,是生活所迫。阿桂越是这么想,脸上的表情愈显得张扬。阿姨走了过来,看见阿桂脸上不像别的短工那样有着谄媚的笑容,迟疑了一下又转回头。阿桂心想,还看不出来没有适合自己的活吗?

当阿姨例行完扫视两圈的程序后,她停在了阿桂面前。

“师傅。”阿姨开口了。

“你好。”阿桂不像刚才的泥瓦匠那样职业的猴急,他礼貌地回了一声好。那个泥瓦匠投来不解的目光。

“您贵姓?”阿姨比马桂刚才懂规矩。

“免贵姓马。”阿桂仍不急不慢地回应。

“您跟我走吧。”阿姨不按常理说话了。

“跟您走?”阿桂惊疑道,虽说我也算是老光棍了,但行情还没差到要跟一个大妈走吧。

“是啊,跟我走,我是保姆,主人要砌一个花栏。”阿姨仿佛看穿了阿桂的心思。

“您是说,让我去做活?”阿桂心里一阵高兴,紧接着又担忧起来。自己今天本来就没打算开张,连个工具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是啊,我们家主人是日本专家,喜欢看起来得体的人。”阿姨这次没猜对阿桂的疑问。

阿桂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了,他朝专业泥瓦匠看了过去,发现他已蹲了下来,低着头。他逢头垢面的形像显然不符合日本人的要求。阿桂想了想,一口应承下来,说“行,我先和你去看看。”

阿桂的好运来了。

跟随阿姨进入一处庭院,阿桂看了看需要建花栏的地方,大约有十几个平方,这不是他一个人能干得了的活。阿姨问他总共需要多少钱。阿桂心里没底,他强装着笑了笑说:“现在说没用,我们先干完,干完了我们再报价,你觉得合适就给,不合适我们就当给你白干。”阿桂无奈之下的托辞倒暗合了先进的国际经营之道,阿姨将信将疑时,也庆幸自己找到了个在主人面前露脸的机会。

阿桂回家后就找朝正借了点钱,买上必备工具,第二天早上就拉着干过泥瓦匠的马仲常和整日无所事事的族人马大六、马炳黎来到了日本专家的庭院。阿姨开了门。院中站着一个中等个子,三十左右年纪,面目白净的中年男子。阿姨介绍说是日本专家小野先生。小野是日本劳务公司的管理人员,这次来晶都考察。晶都民政部门每年组织培训大量当地闲散人员去日本或韩国务工。小野先生和马桂他们握手问好,那普通话说得比马桂他们好上不止百倍。已有点谢顶的马大六轻声问马桂,这小野到底是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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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支书销魂的三十年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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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日本人?是在日本生的中国人,还是在中国生的日本人?阿桂被马大六问得一头雾水。马大六吃啥啥都香,干啥啥不行。除了种地老本行没丢之外,挖过水晶、贩过水晶、开过肉铺、小卖部,都是没多久就偃旗息鼓。倒不是他好吃懒做,而是确实运气不佳,再加上意志不坚定,又摊上了个嘴碎的老婆一看没什么收益,三天两头对他不是挖苦就是讽刺,因此每次干不了几天,他就灰心丧气了。阿桂实在是找不到人了,才喊上他。本来阿桂在族人中已人见人厌,就连马大六在他面前都可以夸张地掩鼻而走,边走边说千万不要沾惹晦气。但是,古今中外,听说过谁能和钱有仇呢?一听说能赚点外快,而且只出力不出本,他们就连客气一声都没有就应承了下来。马大六更是眼光长远,他恨不得把嘴贴到阿桂的脸上:“兄弟,以后有啥活可别忘了我啊。”

矮小敦实的马仲常按小野的要求量完算好。小野对保姆阿姨交待一声就夹着皮包出门了。马桂听马仲常的报价说要一千元,当时就傻了,他总共向朝正借了三百元钱,本以为买工具建花栏全够了,没想到连一半都不到。马桂看看马仲常,看看马大六,他们也正看着他。年纪最小,二十还不到的炳黎走近马桂轻声说,“要不然我们就买些水泥,去路边哪拉点石英彻和起来,别买砖、石了。”“石英不要钱啊?”“要啊。但我们要时,要是有人看见就说以后给钱,先欠着,看不见就拉跑,反正农村多的是,总比买了砖赚不回强。”乐观的人发明直升飞机,悲观的人发明降落伞。他们还没开始,就光想着赔钱了。

马桂一听在理,宁愿少赚点也不能多赔些,他点了一下头说“行。”

马桂去买水泥,马仲常三人回村里跑了半天,拉了两平板车的石英堆在小野的庭院里。保姆阿姨疑惑地看着马仲常他们拉回来一堆石英,想问又觉得自己不懂,最终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马桂见两平板车石英也差不多了,就招呼大家尽快吃完保姆准备的午饭,马上就挖地掘坑。他们得尽快把花墙彻好,用水泥抹上,让小野只看到外面的花架,看不到里面的填充。正当他们紧锣慢鼓地垒砌时,小野推门进来了。马桂一下傻了眼。这半晌不夜的,他怎么就回来了呢,城里不是朝九晚五吗?小野看着满地白花花的石头,双目威严地朝马桂瞅了来。马桂心里一哆嗦,心想完了,又要添上几百元债务。

“ 马桂先生,这是什么建筑材料?”马桂看得出小野强忍着怒气。

“这,这”马桂汗流浃背,却只能老实回答:“这是石英。”

“石英?比砖头好吗?比植物有好处吗?”小野向前走了一步,追问。

“好处,对植物有好处。是的,有很大的好处。”马桂不愧为天才,他眼珠一转,就理直气壮地扯起谎来,对小日本强攻不了只能智取。

“有什么好处?”小野没想到马桂会如此回答,上进好学的大和民族性格让他的怒气小了一半。

“小野先生,你知道水晶不?”马桂一副胸有成竹式的样子在循循善诱,其实脑子里飞快转动着该如何给‘有好大好处’的定论找到合适的理由。

“知道。不是你们的特产吗?这和花栏有什么联系吗?”小野小心地询问,生怕自己的问题过于低级惹人耻笑。穿戴整齐,发型笔整的泥瓦匠不是一般的泥瓦匠。马大六他们也在边上恭敬地听阿桂授业解惑。

“那石英是什么,你知道吗?”阿桂心里有了点谱,又多卖了个关子,给自己争取了些时间。

“不知道。”小野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听我说”阿桂理清了思路,一个圆圆满满的解说酝酿成功,“石英是初级水晶,在进化的初级阶段。虽然外表差异很多,但内里功能相同。就如同野鸡一样,大的野鸡五彩斑斓,小的野鸡灰头土脸,但假以时日,小野鸡长大了同样也会多姿多彩的。”

“野鸡?”小野有些不太明白了。

“是的,野鸡。水晶会发出有益身体健康的磁射线,有净化空气,肥沃土壤,促进植物生长的作用。”阿桂的思路清晰了,就懒得再揪着野鸡来救时了。

“请继续说下去。”小野也觉得关注野鸡的问题是本末倒置。马大六终于听明白了点,他附和着说“是的,是的。”

阿桂看了一眼马大六,微微点下头,“石英的成分是二氧化硅,地壳中所含元素最多的四种元素,铁、铝、氧、硅,石英就占了两种”阿桂感叹幸亏平时听朝正哥说多了,要不然今天真不知怎么收场“水晶,在日本也称之为水精,意为水之精华,而水是生命之源。”这前后两句风马牛不相及,马桂接得天衣无缝。

“先生,对我们日本也有所了解?”小野严厉的目光终于柔和了。

“当然,我们一衣带水,睦邻友好,怎么会不了解呢?你知道日本有个江木胜不?”阿桂很自然地就甩出两句官方用语,但是他对日本的认识也仅限于在朝正家看到的一些水晶的相关资料,所以忙又把话题往回扯。

“江木胜?先生,这个我真不知道。”小野的脸上已是一副崇拜。马大六、仲常、炳黎互相看了看,想出声附应,又确实不知马桂动的什么心思,只能啥也不做,装成早听多了听腻了的表情。

阿桂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心想沐猴而冠就能人模狗样的话,那人畜就没有区别了,他也终于明白了孙占为什么没事就喜欢高谈阔论,原来授业解惑的感觉这么爽。阿桂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是的,江木胜。他是一位博士,专门研究水的,在冷冻室用高速摄影的方式长时拍摄和观察水结晶,发现了水具有复制、记忆、感受和传达信息的能力。”

小野有些了解了,他问道:“先生说的可是江本胜君,医学博士,IHM研究所所长,IHM国际波动之友会会长?”

阿桂脸上一红,关公面前耍大刀了,好在他也算走南闯北过,马上接口道“对,就是江本胜君,音译不同,音译不同。”

“水,有什么不同吗?”炳黎到底年轻,他忍不住问了起来。

“这个嘛”阿桂心里责怪炳黎也不看看什么时机,一边又挖空心思把让话题丰满圆润。

“先生,由我来回答吧”小野尊师重道,见马桂额上冒汗,就代其回答,“所谓水有复制、记忆、感受和传达信息的能力,举个简单的例子,当你面对着水,说‘谢谢’时,水的结晶很美丽很整齐;当你面对着水,说‘浑蛋’这些粗俗的话语,水的结晶很混乱,甚至根本不能结晶。”

“结晶?什么是结晶?”炳黎越听越糊涂,仲常和大六也不加阻止,他们都想知道。只有马桂一个人在着急,他是投资人。

小野也不知如何回答了,他想了想说:“水晶由分子组成的,结晶就是水分子结合成像雪花一样的东西。”

“你说得很对”马桂忙接上口“水是很敏感的,就如水晶一样。刚才说水具有复制、记忆、感受和传达信息的能力,其实水晶也一样拥有。譬如说复制、记忆,大家知道现在的微型电脑的脑子就是由硅片组成,也就是水晶片。”阿桂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从朝正收集的资料上了解了一鳞半爪,能记得多少就往外说多少了。仲常、大六显然不懂。马桂根本不给他们发问的机会,“至于传达信息的能力,大六,你不是见过木匠的魂魄吗?”

“是的,是的”马大六又想起十来年前那可怕的一墓,头点地像插秧机。

“好了,我们不要耽误时间,赶快给小野先生垒花栏。”马桂适时地一个总结。马仲常三人反应了过来,搬石的搬石,和泥的和泥。

小野倒是不急了,他恭敬地请马桂屋里坐。马桂借口说人手不够,要留在这搭把手。小野说不要紧,实在不行明天干。马桂哭丧着脸,一步三回头地随小野进了里屋。

马仲常催促大六、炳黎赶快干,早干完早让马桂结账回家,否则夜长梦多。

日头偏西时分,花栏垒好了,马桂也满面笑容地出来了,他手里拿着一沓百元大钞——两千元,比马仲常开的价整整多出一倍。

马桂三分真七分假地虚蛇应付,让小野顿生相见恨晚之感,他拉着马桂的手倾诉不停。末了,他非但给了阿桂两千元钱,还拍着胸脯说向日本国内调查,是否将石英当成花栏专用建筑材料,这样阿桂以后就可以专营石英花栏生意了。阿桂见到那两千元钱,早高兴地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至于以后,你爱上哪调查就去哪调查去。

马仲常干过泥瓦匠,知道这种零活不是天天有,所以报帐时就将各人的报酬多算了些,自己、大六和炳黎每人一百,马桂是揽活人,二百。而现在马桂一番信口开河就让收入倍增,自己三人每人各三百,马桂六百。他感叹道,真是人家动动嘴,得咱跑断腿啊。

六百元钱,贺芹、马尚不知道工资多少钱一个月,但号称电老虎副局长的李怀一个月只有六百元工资,出来第一天就赚到了六百元钱,够别人干一个月。窝在心头十几年的阴霾,一夕之间就消失了。马桂那副志得意满,总想找别人唠叨两句的心情,只有朝正才能理解,可朝正天天忙得跟神仙式的,走路连脚都不沾地,上哪找他去。被欣喜憋得难受的马桂只好逮着谁是谁。开始,他先耐着性子对人家嘘寒问暖一番,大家不知道马桂现在的平和是否又是人来疯前的征兆,都小心地应付着。客套完之后,马桂再感叹一下这么多年的坎坷,好像还回味无穷似的,大家都跟着附和几句往事不堪回首什么的。尔后,马桂话题一转,悲天悯人地讲到打短工的不易,一天只能赚个几百元。听的人眼珠好像一颗种子生根发芽要破眶而出一样,鼓鼓地同时撑坏了耳膜听错了话。他疯了吗?不像。这疯都到了让人看不出的境界了啊。

一个老太围着阿桂转了几圈,壮着胆子问:“阿桂,你没说错吧?”她本来想问“你没事吧”谁知话到嘴边变了。因为这说的是钱啊,疯子会知道钱吗?

若是凑巧这时有仲常或大六谁的在边上帮一句,是啊,一天只能赚几百,那马桂欲扬先抑的铺垫就做得恰当好处了。当大家终于明白马桂不是发痴变疯,就很知趣地恭维起了他:“马桂,你行啊。”“我早看出你不是一般人。”“桂哥,下次出门喊上你老哥我啊。”

马桂在家里神气活现了两天,第三天估摸着就算日本人回过味来也懒得找自己了,他就又换上那身行头来到了自由市场。这次他装备齐全,瓦刀、挫板、小榔头,在那些资深短工眼里,已不再像是个混吃骗喝的人。

马桂蹲好,边上修水管的问,“上次赚了多少钱。”马桂已在村里得意过了,张狂完了,就很谦虚地回答:“五十。”

修水管的抽了一口气,“兄弟,行啊,一个活就赚五十。”

马桂也抽了一口气,忙低头浅笑着说:“瞎碰的,运气,运气。”中间隔着十几个人,马桂俨然感受到那个专业泥瓦匠射穿斗牛的嫉妒眼神。

低调,低调,闷声发大财。这是昨晚马桂去还给朝正本钱时,朝正千叮万嘱的,还怕他不信,朝正把当年自己和老猴子一起挖水晶的事又给马桂讲了一遍。

正当马桂开心地谦虚时,那个保姆远远地走了过来。坏了,被人戳穿了,马桂下意识地缩了下头。一念之后,他就动手收拾起工具,准备闪人。而保姆阿姨已看见他了,她喊道“马师傅,马师傅。”阿桂装作没听见,飞快地收拾好,刚站起身,那阿姨喊道:“哎,马师傅,你别走啊。”“叫你呢。”边上的水管工扯了一下马桂的衣服。马桂的脸皮再厚也不能当做没听见了。他转过身来,保姆已站到了身前。马桂看了一眼保姆,又左右瞅瞅,“是叫我嘛?”

短工们见阿桂如此问,再联想他的举动,就堆出了一脸的鄙夷,只不过是坑了人家五十元钱而已,就这么没出息地想逃跑。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你是妖怪,我也长了一身绿毛。

“我,我当然叫你了。我昨天就来找你了。”保姆阿姨埋怨道。

“哦,那找我有什么事吗?”马桂的神情总算坦荡了点。

“小野先生找你有事,请你跟我走一趟。”保姆说。

请你跟我走一趟,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马桂的腿哆嗦了。

“人家请你去,你还不去看看什么事?”那个专业泥瓦匠大声说了一句。马桂一时分不清他是怕自己的胆怯坏了短工们的名头,还是干等着看自己笑话再添一把柴。

“去吧,看有什么活,也给咱兄弟介绍点。”水管工也这么说,马桂就没有办法了,他后悔没有练过铁头功,好歹有个头皮硬点可去得轻松些。

“好,我也好久没见到小野先生了,怪想他的。”马桂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保姆看了看他,笑了笑就在前头先走了。

小野看见马桂来了,三两步就从客厅里跑了出来,那如风的迅疾逼迫地马桂当时就想掉头而走。

小野一把握住马桂的双手,欣喜若狂,“先生来了,先生来了。”

马桂分不清小野这亲热的态度,是求贤若渴的激动,还是缉拿归案的兴奋,他支吾着。经历过北京被人栽赃陷害的冤屈,承受了东海家破人亡的悲痛,马桂以为自己早已脱胎换骨,仁义礼智不过是光鲜的道德外壳,坑蒙拐骗才是实惠的生存内里,两者结合方能天下无敌。

而自己受传统礼义廉耻的毒害太深,不过用些过目不忘的学识再加上些合理推断的能力,挣点生活费而已就害怕不止。严格说起来,我只是在‘苟且偷生’的名义下夸大了些自己的能力,赚了点言过其实的生活费,又不是打着‘为人民服务’的旗号凭空造出些功绩,贪污腐败不算还祸国殃民。阿桂,你有点出息行不,这年头像自己这么正义的人去哪找呢?阿桂,直起身板,挺起胸堂,横眉冷对小鬼子。

马桂堆出了天朝上国的微笑,“不知小野先生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小野的态度谦和地像个小媳妇“还请马先生多多见谅”。日本人,果然不是自己跪着,就是让别人跪着,他就不能站着。

别人低头认错,自己再不理直气壮就有些不懂礼貌了。马桂头一仰,“这话如何说起?”

小野头垂地更低了,“我没有能力帮助马先生开拓日本花栏市场。”

就这事?马桂暗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委托他开拓日本市场了。实力决定成败,但拥有话语权却可以让你四两拨千金。马桂明白,任何时候理直气壮都能让你立于不败之地,进可攻,退可守。阿桂把身板又努力挺了挺,低头看着小野,形成俯视。他用博大宽厚的语气说道:“小事一状,何足挂齿。”

古人云,上兵伐谋,以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策,但这只是在没有绝对把握打败对方的时候。真要有个压倒性的优势,不去斩草除根,宜将剩勇追穷寇,那纯粹就是白痴。

阿桂表现完自己仁义之师的君子风范,就谋划着该早点班师回朝了。他正要以生意忙而告辞时,小野又掏出三百元钱递给马桂。马桂一时糊涂,他想做散财童子吗?可听说日本人心如毒蝎啊。马桂迟疑着,没有伸手。

小野没有注意马桂的表情,他说“花栏市场我没有办法为先生打开,但是石英销售市场我还是有些把握的。我想再向先生订购些石英,100元一吨,我先订三吨如何?如果质地不错,我们将长期合作。”

马桂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县石英加工厂收购水晶7080元一吨,我就是做个二道贩子一吨也有230元的收入,就算一天要一吨,我也和李怀的收入差不多。要是一天要个两三吨,那我不赚得比省长还多?马桂心里美地能闭月羞花,脸上的笑容和西天佛祖一样温暖,“不。”马桂心里美归美,但是他更知道人心不足蛇吞像的道理,天下是没这么多好事的。

“马先生?”小野一脸错愕的表情。

马桂话刚说完,就觉得自己态度的生硬了,解释道“小野先生,谢谢你的照顾,但是这个石英收购,我不懂,没干过。”

“哦”小野恍然大悟,他笑了“没有关系,你只管收购就行。先付钱再收货。”

这合作的诚意相当大了,基本上是无本万利,马桂再不表示些什么,就有些太不识抬举了,“这个可以。小野先生,我还有个疑问。”赚钱的事不能马虎,马桂说出自己的疑虑“中国有句话叫无功不受禄,小野先生对我如此关照,让我有些……有些……”马桂放下书本太久,一时想不起用哪个词好。

小野已经明白了“马先生,请您不要见怪。”

马桂看着小野听他说下去,此时他没必要再用表面上的嚣张掩盖内心的慌乱。

“我侧面了解过您的事。两次高考被替,先生没有一蹶不振,此后潜心著书又被文贼所盗,先生仍是没有沉沦。先生,您是位有才之士,只是生不逢时。我仰慕先生的为人,不能帮助先生什么大忙,只能勉尽微薄之力。而贵国的石英纹理缜密,结晶完好,很适合相机的镜头或显微镜等的镜片。”

一席话说得马桂泪眼汪汪,士为知己者死。马桂用力地握紧小野的手。

谁都不能否认马桂识来运转了。在小野的帮助下,马桂开始只是在剑之晶村上收购石英,未过一个月去桃林镇买了辆二手的摩托车,全县跑着采购。小野言出必行,先付钱后提货,马桂也如法炮制,钱货当场就清。既价格优惠,又现金支付,这样没过多久,不仅原来的石英采摘户,连庄上懒汉、村中闲人等,都积极主动地采集捡拾起水晶,全码好堆整在院里路边,专等着马桂马老板来收买。

人逢喜事精神爽,在日常生活逐渐改善时,马桂的文学梦又在心中燃起。19931226《连云港日报》副刊版全文刊登了他的一篇有关水晶的文章。这篇文章结构严谨、语调诙谐,马桂查阅考证了许多水晶资料,将时下流行的金庸小说人物武功排行榜与水晶优劣进行对比,文章名字有点长,《金庸群侠武功排行与水晶优良分类对比》:

先把鄙人中意的金庸群侠武功排一下(同级别选代表人物):1扫地神僧,2阿青,3独孤求败,4东方不败,5,张三丰,6乔峰结义三兄弟、郭靖等,7王重阳,8丘处机,9江南七怪,10陆冠英、程瑶佳等。

水晶好坏:

1、碧玺。2、钛晶。3、发晶。4、紫水晶。5、蓝水晶。6、其它颜色水晶。7、茶晶、白晶。8、粉晶。9、工艺水晶。10、石英。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村支书销魂的三十年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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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碧玺、少林扫地神僧(《天龙八部》)

 

当乔峰以其天下无人可挡的降龙十八掌,独克当世一流高手丁春秋、慕容复、游坦之时,武林中黑道白道、亲人仇人在由衷佩服的同时,更深深地感受到了一种恐惧。而少林扫地神僧甫一出现,就让乔和与乔同等级别的萧远山、慕容博父子、鸠摩智等黯然失色,对搏起来,他们几无还手之力。这一刻头脑中唯有蚍蜉撼大树这句话或可形容其屠杀场面之一二。

少林扫地神僧相对于金书中其他传说中的人物(如黄裳、独孤求败),是以其真实出现时的一手震古烁金的绝世武功,为武林排名重新洗了牌,或者说重新缔造了一个不可逾越的神话。

而这个半神似的人物所处的少林寺,虽然在历史上实力时强时弱,但是以其千百年来屹立于武林不倒,实力罕有与其并驾其驱者,就造就了它隐隐有超然整个武林之上的威严,从而被称为武林皇室。

碧玺号称水晶之王,因其物种极其稀少,颜色非常艳丽,又兼有玄之又玄的所谓压电性和热电性而荣膺水晶中的皇族称号。尤其是敏感的压电性,使水晶在二战之初成为测定核武器核暴压力的唯一物质。

碧玺价或有高低,但以其不鲜见的几十万一条的手链,就能让别的水晶难望其项背。因此水晶中的碧玺可当金书中少林扫地神僧之位置。

 

二、钛晶、阿青(《越女剑》)

 

《越女剑》中的阿青以其任何高手都挡不了一招,被时人视为菩萨转世的实力排在前茅。但因为《越》书中高手的稀少或者模糊,很难让人众口如一地认同她惊为天人的沙场剑法,又兼扫地神僧过于强悍地水涨船高戳天实力,所以她只能委屈为第二。纵是第二,与第一也在伯仲之间。

钛晶因其含有对人体有益的钛元素而得名,一般为黄色。它同样稀少,并以其超强的消磁性、去辐射性等健康因素,和其特有的母体包含发质结构等特性,让世人啧啧称奇、为之侧目,由此也导致了它血统的高贵及价格的不菲。综上,钛晶家族因其整体实力的雄厚对王者之位构成了不可估量的威胁而暂排第二。

阿青与钛晶以其榜眼的实力在令人感到一丝遗憾的同时,更多的是令人为之神往。、

 

三、发晶、独孤求败(《神雕侠侣》)

 

独孤求败在金书中没有直接出现过,但是他流传下来的剑及剑招给后世留下了深远的影响。很有可能仅学及其皮毛的杨过、风清扬、令狐冲就为当世顶尖高手。而他要强于黄裳的原因是在《笑傲江湖》、《神雕侠侣》两部书中被直接提到过,并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独孤求败虽只求一败,但是在二十岁时尚有人可与其争锋,这点不及阿青,所以排名第三。

发晶为含发状物水晶的统称,但因其所含发丝稍细于钛晶,在能量功用上稍弱于钛晶,故另归一档称为发晶,算是没落贵族。虽然功能效用上稍弱,但又因其颜色丰富,色泽美丽而无可争议地排名第三。

 

四、紫水晶、东方不败(《笑傲江湖》)

 

东方不败虽半男半女,不为人所喜,但是其一心为武的执著精神及蔑视天下的武功让其排第四似乎有些委屈。但是其最高战绩只是以一敌四个天下绝顶高手,并为人所杀,这一点决定了他终究只能排第四。

紫水晶因水晶颜色为紫而得名。在中国,紫色为皇家专用色之一,又兼有紫气东来等相关美好祝愿,仅这一条就保证了它的人气与地位。水晶中可排名第四。

 

五、蓝水晶、张三丰(《倚天屠龙记》)

 

金书中越到后来等级越弱,《倚天屠龙记》中仅练了几招九阴白骨爪的周芷若就差点可天下无敌,而她此时的白骨爪功力可能还不如《射雕》中后来的梅超风。梅超风的功夫在《射雕》中虽说仅次于四绝和周博通及裘千仞之后,但是西毒想妙杀她还是易如反掌的,就连身中奇毒的北丐在王府那一段里都差点废了她。由此可想,《倚天》在金书中整体实力不够,能够向张三丰叫板的人能列出一长串,譬如能秒杀梅的六人,譬如乔峰结义三兄弟,譬如王重阳。

但为后世称为一代宗师的张三丰确有其过人之处,他仅凭一人之力不仅创出了当世也是现代的绝学——太极,更是创建了可与少林分庭抗礼的武当派。他改写了十二世纪后武林的历史,发扬光大了武学强身健体的境界,是武术界一个里程碑式的人物。你的武功可以有高有低,你创的门派可大可小,但是你跨越不了张三丰这样的巨人。于是,第五名也应运而生。

天然蓝水晶在市面上基本上看不到。在火山运动的时候,因为熔点的关系,导致决定水晶颜色的铜离子融入不了水晶之中,因此造成了世上无天然蓝水晶的遗憾事实。但是世事又无绝对,正如历次大地震都有许多改写了生命极限的记录一样,蓝水晶也偶有发现。笔者曾亲眼看见一块蓝水晶石,但是其颜色过于平淡,只飘然一股蓝气,稍不留神就会混同于白水晶。在《泰坦尼克号》中让世人惊羡的透明蓝宝石,如果放宽标准的话,也算是蓝水晶。不过因其成分的不纯、颜色的鲜明、功能的欠缺、品种的唯一等几种矛盾的特点,就注定了它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石,不能成为一个群种的代表。

蓝色因其非常感观地秉承了人类忧郁的性格,所以深为消费者尤其是年轻人的喜爱,正是因为这种喜爱地追捧,导致市面上合成的蓝色水晶也并不罕见。

综上所述,蓝水晶就与道家仙骨的张三丰齐名。

 

六、其他颜色的水晶、乔峰结义三兄弟、郭靖等

 

乔峰先以丐帮帮主的地位后以辽国南院大王的身份,再辅之以几场巅峰对决的完美,最后借助于人类最伟大的情感——爱情——的升华而深入人心。若以其个人格斗能力的强弱及骑士式英雄主义的宣传,毫无疑问地要排名于张三丰之前,但也正如前文所述,他在人类的发展史,及社会的推动史上所做贡献甚小,因此只能屈居第六。另外几位相差无几的虚竹、段誉、逍遥三老、郭靖等也可排在这一档次。

其他颜色的水晶虽然功能不减,但在人类解决温饱之后的第一要求——美学面前,实在英雄气短,不免也会生出既生瑜又生亮的感慨。不过,能生出这种感慨的定也非凡人,所以他们名列第六。其他颜色水晶价值的差别就如乔峰他们一群人的功力强弱一样,已无关排名大局。

 

七、茶晶和白晶、王重阳(《射雕英雄传》)

 

王重阳贵为五绝之首,但在金书中总的排名他也只能如此了。相对于排名第六的乔峰,他的战绩有些少得可怜,另外,他最大的硬伤是必须假死去诈伤西毒欧阳峰,而并不能一除以绝后患。虽然有硬伤,然而纵观金书中其他人物,能占他为先的又绝无仅有。因此,第七的位子,他坐得是无比坚稳。

茶晶、白晶在中国本土产量最大,质量最为上乘,现横行世界的日本相机镜头的原料就是产自中国江苏的东海。虽说茶、白两色水晶质量最优、透明最高,哪怕功能最强,但是它们和王重阳一样,有一个致命的硬伤就是不够美观,所以它们也只能排在第七。

 

八、粉晶、丘处机(《射雕英雄传》)

 

长春子丘处机不仅在武林史而且在政治史中,都是威名远播的,知者甚众。但他的武功殊不算高,七子联手才能勉强对抗四绝之一,而一旦落单或年老后,连法王的徒弟霍都都能欺上观中。这一点类似于产量巨大但是价格偏低的粉晶。

粉晶为巴西所产,其蕴藏量之丰富完全不似前面所述之水晶,已摒弃了手工开采,可大规模的采用机器了。由于其产量巨大,致使其价格难以骤升,但若是说贱若草芥,那未免又要贻笑大方。

因粉晶产地的遥远及后天加工的劳力注入,也注定了其价格不会过分低廉。这一点恰于黄蓉评价“年龄都活到狗身上的”丘真人一样,天赋也许不行,但是后天努力过人,又加为人豪气干云,所以在江湖上也是个知名人物。粉晶、丘真人排名第八。

 

九、工艺水晶、江南七怪(《射雕英雄传》)

 

江南七怪在黄老邪的眼里是“功夫不高,名头极响的人物”。他们的出现好像是专为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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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支书销魂的三十年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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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代大侠郭靖一样。《射雕》前部中,他们对付几个毛贼、小偷什么的,尚有些威风可言,一里碰到个稍微会点的练家子,只有被人克的份。

工艺水晶不是天然水晶,是石英的加工品。石英和同材料水晶的对比,就像同为皇帝的李世民和光绪差不多,名同命不同,不是一个等级的。工艺水晶的价格不高,但出售的时候和江南七怪与人比武一样,都是群殴,批量地卖。

当然,用来做光纤的纯工艺水晶不在此讨论范围,那个比一般天然的都要贵。

 

一、石英、陆冠英陈瑶佳等(《射雕英雄传》)

 

陆冠英及陈瑶佳等的武功在金书中,基本上可以算是垫底了,正如石英一样。但是练过的和没练过的就是不同,正如石英还是要贵于一般石头一样。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也不会麻雀变凤凰了,就像电力、电信、石化等行业一样,没有编制那只有垫底的命。

 

排名已完,别的高手或已有同级别人代表,或如同水晶中偶尔产生的异类(如一个通体无杂质的白水晶球也可价值连城)一样,可另当别论。特别注明《侠客行》中石破天由最后救人情景在海上一跃五百多米来看,有些超人类,不适合在此类比。

马桂鸟枪换炮,整日神清气爽的,剑之晶村不少沾亲带故的人就来央求他带带自己共同富裕,马桂叔或马桂哥吃肉,我们跟着喝汤。这些人中尤以马大六最为积极,他基本上天天蹲在马桂家门口,马桂出门他帮着推车,马桂回来他迎上去拿包。时间一长,他见马桂毫无反应,一生气就对马桂吹胡子瞪眼,说他赚的第一笔钱要没有他鞍前马后的,哪会这么顺利。骂完没几天,他又跑来,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对马桂说:兄弟拉哥一把吧,要不然你嫂子都不和我过了。

马桂被他烦地没法,就问他:“钱不是一直都能赚的,要是亏了,你不会撒手就跑吧?”

大六听了“切”了一声,好像被侮辱式的,他把头歪过去又歪回来,一看马桂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等回话,忙又拍着胸脯说,“你把哥看成什么人了,哥是那种不着三不着两的人吗?”

马桂不说话,仍看着他。大六心虚了,装腔做势那得分场合,现实中,你让狐狸对老虎翘下尾巴试试?他低着头说:“兄弟,哥一直就是意志不坚定,今天干这个,明天干那个,才让娃吃不饱穿不好,让你嫂每晚赶在地上睡。你不拉我一把,我,我……”大六说着说着那语气就低沉了。

人确是感情动物。大六对马桂掏心晾肺,马桂也不能无动于衷。他拍了拍大六的肩说:“大六哥,都一个村住的,我能不了解你吗?现在这样子,我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若是再带着你的话,那我们就得扩大,正规些了。我就怕正搞着呢,你给我撒了手,把我烤在那半空中,那可怎么办?”

大六听了没有言语,他想了一会,把头抬起来,眼里晶晶亮着“兄弟,你放心,这回我肯定跟你玩命干,你嫂子再胡言乱语的,我就和她离婚,和兄弟打个伴。”

“大六哥,话不能这么说,话不能这么说。”马桂忙拦住大六的话头,他内心里也感动了,已很久没有人和他这样推心置腹了。

马桂收下大六,就不好再不收别人了,都是亲戚朋友,谁也得罪不起。小野建议与其小打小闹、饥一顿饱一顿,不如放开手脚、大干特干一番,也不枉来世上走一遭。马桂正是信心暴涨之时,小野稍一煽动,他就勇猛直前了。马桂找到骆全,让村里去镇上给贷点款建石英收购厂。朝正上调之后,骆全接任村支书。马宗在时,骆全是马宗的副手,因此对马桂一直照顾有加。不过,这次他是全无办法。朝正治理的这几年,虽说早还清了欠款,但村里既无工业又无副业,全靠农民交点提留税、上头偶尔露点牙缝钱支撑着,若是能贷到款,朝正早就把厂建好了。马桂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他听骆全说得在理,就说叨扰老哥了,准备回去再想办法。

骆全却挽留马桂再坐会,哥俩说些闲话。马桂见骆全相邀,只好坐在办公桌侧面的长椅上。骆全拿出只大玻璃杯泡上红茶,又从抽屉里拿出只一次性杯子,给马桂加上茶叶也倒上茶水。骆全走到长椅旁,在另一头坐了下来,就信口胡聊了起来。聊着聊着,骆全感慨道,以前朝正做支书时,看他整日悠闲地很,而自己身在其位时,才发觉这没品的官员却是天下最累的活了,既要管黄赌毒、又要管农林副,千头万绪的让自己无所是从。

马桂附和道:“是啊,村支书是一个村子的掌舵人,辛苦骆全哥了。”

骆全笑了一下说:“什么掌舵人,全是乡亲们抬举。”说完他接着感慨“不过支书确实操心,朝正干支书时就不止一次说过,若是他不干这个眼屎大的没品官,早就把石英加工厂、制造厂什么的开起来了。”

“加工厂、制造厂?”马桂回过味来了,骆全好像沐浴焚香一样地隆重,又是聊天又是倒茶的,原来有这么一处。

骆全不看马桂,斜坐着,一只脚脱了鞋收上来踏在长椅沿上,灰色的袜子上一块醒目的蓝补丁。他说“是啊。哎,我们村今年不知有几个能入得了伍的。”

“入伍?”马桂愣了一下,“骆全哥,你刚才说朝正哥若不做官了,怎么开厂?”

“什么?开厂?朝正?”骆全转过脸来看着马桂,像是全然不明白他在讲什么。

“哎呀,你刚才不是说朝正哥若是不做官了,早开起了水晶加工厂、制造厂什么的吗?”

“哦,哦,我这是这么说,怎么了?”骆全仍是一副不解的样子。

“全哥,那朝正哥如果不做官了,他说他怎么做的呢?”马桂毕竟三十好几的人,他一见骆全这样子,就知道他不方便明说,自己干脆开门见山地问,他能说多少就是多少。

骆全低头沉思了一下,“朝正当然有能耐了,他家弟妹也是个能人,会赚钱。他说自己投点,实在剩下不够的话,就找人一起合伙,大家每人出一部分。若是不行的话,就问大家借些。大家要是不想白借的话,他说就借四还五。总会有办法的。”

“哦”马桂听明白了“还是朝正哥思路广。”马桂内心里仍是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好直言的,还藏藏掩掩。骆全仿佛知道他心有疑问,接着说“朝正也只能不做领导了才好干。要是在任上就这么干,干差了群众不答应,干好了上面雁过拔毛。”

“做领导也不容易的,既要哄着下面还要防着上面的。”马桂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虽然他仍没有明白平时和自己亲近的骆全哥何以期期艾艾的不爽快。

马桂晚上回家,让马大六喊来仲常、炳黎,还有马海洋。马海洋已辞了队长和民兵营长职务,安心在家种田。他为人过于老实,也因为其老实,在上次有意无意地参于对朝正“逼宫”后,就不能像曹伟那样,就算腿被打断了还能心安理得地坐着副村长的职位。朝正了解海洋的为人,更何况后来村部会议时他还带头支持了自己,就恳切地挽留他。无奈海洋老实到憨厚,一想起上次的事件,内心里就愧疚地像碰到天敌的刺猬,缩头缩脑浑身发抖动地蜷在一起。海洋辞了职,马桂也很是过意不去,这位老堂兄到底还是为自家妹妹出头的。他把海洋叫来,希望他能跟着自己,赚些活络钱也能为儿子马扬帆盖房娶亲。

马桂合伙建个收购处的意思一说,大家都面有难色。你吃肉我喝汤,我不会眼红埋怨你,只会对你感激不尽;可你煮肉烧汤时,让我贡献些柴火,对不起,那和煮我肉也没啥区别。海洋一见大家的神态,就知道事情难搞。他站起来对马桂说:“阿桂,多谢你能想着老哥,但是做生意买卖我不行的,朝正家嫂子已赊了我几只小猪,我安心养猪就好了。你们谈,我还要回去喂猪。”

“海洋哥”马桂见海洋要走,忙站起来拦阻“你不用出钱,出把力就行。”仲常、大六们听了,互相看了看,没有吭声。

“这个,兄弟,我真有事”海洋的语气是不容置疑地真诚“你们弄,什么时候缺帮手,招呼一声老哥就行,哥别的没有,力气一把。”说完他推开门往外走,走到大门口时,与正往里走的骆力、马宝打了声招呼就消失在门外。

骆力、马宝进来后和屋里人各打了声招呼后,就对马桂说他们也想跟着桂叔一起干。马桂知道一定是骆全告诉他们的。骆力、马宝刚完婚没多少日子,正是明白事理为老婆和将来孩子赚钱的热乎劲上。他们俩年纪相若,个头相当,连眼皮都相同,全是一双一单,平时玩耍上学都是不即不离,若不是相貌上,骆力稍显白净弱,马宝壮实粗黑,真让人怀疑他们是亲兄弟俩。

面对他们的请求,马桂淡淡地说了一声行啊,就坐下不再言语。骆力、马宝兴冲冲而来,没想到受了冷遇,脸上都灰暗了起来。马大六看看仲常,仲常掏根烟在捻着,就是不往嘴里放。他再看看炳黎,炳黎比骆力年长不了多少,也是个半大的孩子,也拿眼瞅着大六。最后,他看向马桂,马桂失望至极,一手搭在八仙桌上,背靠着墙正望着门外发呆。

“阿桂”马大六“霍”地站了起来,“我出两千,不就租地平地垒个墙嘛,实在不行地租下来,没钱雇人,墙我们自己垒。”

“大六,哥”马桂站起身面向马大六,眼里有了欣喜“您出两千?”

大六迟疑了,他眼神扑闪了几下,老婆锣鼓班式的唠叨又浮现在眼前,“对,我出两千,砸锅卖铁,拆房当石,老哥我也支持你干。”老婆的影像如同气球吹出来一样,大六一咬牙,她就漏了气瘪了下来。

“那,那”仲常的烟终于不再被手指捻搓了,转而放在耳后受夹“我,出五百。”说完,他一低头,烟又皮痒地掉了下来在桌子上轻轻弹了一下。

“那我就出三百吧。”炳黎本打算出一千的,见仲常才出了五百,他很知趣地尊老爱幼,没敢超过他。

大家都表了态,马桂的心里舒服了许多。钱,虽然还远远不够,但人是主要的。只要确实有了做事的决心与行动,资金与技术都是次要的。

“桂叔,搞一个水晶收购处,要很多钱啊?”骆力在边上不解地问“还用租地垒墙?你们家这么大个院子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马桂他们情不自禁地互骂了一声,就想着办厂赚钱,一点也不懂就地取材。

马桂找人写了一块牌子挂在大门边上,又请贺发挑了个吉利日子,买了几挂鞭炮放了,马桂石英收购处就正式开张了。马桂负责联系货源,马大六收货记帐,仲常、马宝等就负责卸货装货。有了固定的收购处,各水晶捡拾户就不用在家里干等着马桂上门,而是有货就送往剑之晶村,如此一来既节省了时间,又增加了效益。而小野先生神通广大,从刚开始每次几拖拉机的采购,到后来是有多少要多少。

一九九三年,中国通货膨胀最厉害的一年,也是再一次严打开始的一年,经济发展停滞不前,社会治安混乱不堪,全国人民似乎都在迷茫中等待,而剑之晶村的马桂石英收购处俨然世外桃源,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第二年春节刚过,元宵未来之时,马桂将石英收购处搬迁到铁路北。他向村里租了两亩多地,砌上围墙,又盖了几间平房做办公室,还从一家面临倒闭的国有企业低价收购了一杆地秤,并买来了碎石机。再有大车小辆送石英,就不用再拆拆装装的过秤,只要从地秤上一过,斤两一目了然,然后把石英倒向传送筐转往碎石机,不一会颗粒均匀,银光闪闪的石英砂就装满了一只只褐色麻袋。马桂新买了一辆本田摩托整天在村里开进开出的拉风,惹得那些小媳妇大姑娘芳心跳动不已。事业可以让任何一个糟老头青春永驻,成功足够令随便一个龌龊人魅力无边。更何况马桂不老,他还是个天才,他能考中两次大学,他还会写书。人们又争相传诵起马桂的不屈奋斗精神。

村人在路上碰见溜弯的贺发就对他说“贺老爹,当年还是您英明啊,抢了剑之晶这块风水宝地。出了您女儿镇书记,马尚师长、朝正镇长,还有马桂这个大款。”贺发听了,笑声爽朗地和年龄极不相称,“哈哈,哪里哪里,都是孩子们用功努力啊。”边说,他边抚摸着那只前癞皮狗。那只狗虽然英姿依然飒爽,但老态已然显现,钢针样直竖的黑毛已凌软下去,性格更是温和地像被骟过了一样。

春打六九,喧鸟覆盖了柳絮,杂英开满了云霞。马桂把石英加工厂交给马大六打理,自己收拾行装,坐上火车前往东北。马祥,爸爸来了!爸爸来找你了!

与此同时,李小剑也终于明白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离家出走了。

                (三十六)

爱情,它是情投意合,是对方的那一刹那笑意,就拨动了人柔情似水的心弦。爱情,它是喝醉了的丘比特,一箭射出五行,挑战了三界众神的尊严,让人用痛苦偿还。

爱情是甜蜜,也是痛苦,更是糊里糊涂,它经不起你执著地推敲。

肤嫩颊粉的凌仙,坐在那儿像朵静谧的玫瑰花蕾,小剑呆呆地看着,他的感官已被俘虏,只在意随遇而安的暂时舒心,他的大脑却不容背叛,它要的是走出绝地之后的生机。他的甜蜜,在于日日能见到拨动心弦的人,他的痛苦,缘自早恋天堂地狱般交叉的折磨。

不管他们多么用心地伪装,多么小心地掩藏,敏感异常的同学还是甜蜜了他们的甜蜜,痛苦了他们的痛苦。甜蜜怎能平常,痛苦怎能无恙?同学们讥讽了他们、嘲笑了他们、甚至出卖了他们,将他们恋爱的消息报告给势不两立的老师。其实,他们何尝知道,讥讽嘲笑似乎天经地义,出卖报告看起来也稀松平常,但是他们过分的关注,极端的敏感,正表明了他们内心对爱情的渴望,对勇于追求爱情之人别样的向往。谁的青春之河不在流淌,谁的美好之心已然消茫?

然而,爱情之所以有甜蜜,有痛苦,除去它本身的糊里糊涂不可琢磨,在它幼年初萌之时,更有世俗看似正义的威严逼压。同学们对小剑和凌仙取笑挖苦,以发泄内心的嫉妒,老师们对他们假装苦口婆心,以弥补当年自己情迷时同样的受伤。小剑和凌仙的座位分开了,一个拐弯,一个转角。

凌仙,凌仙,让我魂牵梦绕的凌仙,长大了我们就能在一起,可人们允许我们长大吗?小剑看着凌仙美丽的侧影,受惊式的端坐,良久,一颗泪珠顺脸而下,就像爱情一样,晶莹着些许甜蜜,冰冷着更多痛苦。

新的女同桌刘禾禾,看见小剑的眼泪,幸灾乐祸地叫道“李小剑哭了,李小剑哭了,哈哈哈。”正在风口浪尖上的眼泪,不是因为爱情又是什么呢?刘禾禾的笑声像浓烟一样,正放肆地充斥着白静的教室,却随着“啪”地一声脆响消弥地干净。小剑的泪水早已不见踪影,正怒目而视着她,刚甩了她一巴掌的右手已愤恨地紧紧攥成了一只拳头。刘禾禾家境优越,父母对她娇生惯养,在学校飞扬跋扈地连老师都要让她三分,全班只有高凌仙和她有得一拼。刘禾禾猛不丁被小剑抽了一巴掌,其怒气可想而知。她瞪着眼想举手还击这个比自己矮了小半个头的男生,却见小剑愤怒的眼神已幻化成了千万把利剑,排山倒海的杀气迎面而来。刘禾禾不禁胆怯了,抬起的手扬在空中半天不动,整个教室是死一般的安静。

这节课是英语课,跟班走的 刘老师看了眼教室里齐刷刷瞅向小剑和刘禾禾的学生,她咳嗽了一声,学生们又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老师。刘老师吸了一口气,说了句“认真听课”就接着讲起了生词。

刘禾禾扬在半空的手终于收了回来,她抹着自己的脸,无声无息地流下了眼泪。小剑看见了没有大呼小叫着让这个骄横的女孩再丢一次脸,只是心情大好地微笑了起来。笑了一会,他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忧伤又回到了脸上,他的目光重新投向凌仙。而凌仙自始至终都没有转过脸来,她一直抬着头看向黑板。

凌仙,我们走吧!小剑的心里突然有了离家出走的念头,他吓了一跳。走,去哪呢,怎么走啊?小剑不再看向凌仙,端正了身子看向黑板。黑板上满是翘胳膊伸腿的英文,血战后的沙场般尸籍相枕,他则像个靠祖上荫德升官的二代,基本上对手下全不认识。可他必须要学习,哪怕虚伪地学习也要学,因为他必须努力将离家出走的念想扼杀在摇篮里。但是这见风就长的念想,一经出现哪还能阻止地住。到了下午放学之时,小剑已坚定了出走的想法。凌仙,我们走吧,去一个我们可以自由长大的地方,长大了我娶你,一辈子只陪你一个人。小剑这么想时,颇觉得悲壮,是离家出走悲壮,还是一辈子面对一个人悲壮?小剑不知道,他只明白,男人是需要悲壮来帮助成长的。凌仙,我们离开这,到一个可以自由成长的地方。就算没有美丽的鲜花,就算没有善良的人群,但只要拥有自由,没有讥讽批评阻挡的自由,那就是我们的家乡。

凌仙拒绝了小剑。当小剑觉得自己像个英雄一样,拦着凌仙的自行车时,凌仙拒绝了他。她面若冰霜地回答:“我哪也不去,请你以后也不要纠缠我。”说完,她就在众人的一片惊叹、嘘唏声中,骑着小巧的自行车,像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女踏着白皑梦幻的云彩一样,飘走了。只留下小剑一个人站在原地,抵挡着那无尽的耻笑与白眼。

耻辱常与消极遁世之人相伴,却也屡与坚忍不拔之辈为邻。小剑由悲壮而得来耻辱,由耻辱又想起悲壮,再由悲壮而热血沸腾。

笑吧,笑吧,你们这些懦夫,只敢人云亦云地掩盖内心的惶恐。而我,要勇敢地离开这里。

笑吧,笑吧,你们这些懦夫,明明有着共鸣却要用嘲笑扼杀自己的希望。自由之地,等着我。

小剑微笑着,向围观的众人微笑着,走出了人群。他,被我们围观的人并没有痛哭流涕,那我们还笑什么?在笑我们自己吗?人群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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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支书销魂的三十年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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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当小剑出现在教室时,本来安静的教室一下子私语纷落。刘禾禾皮笑肉不笑地问小剑“听说你要离家出走?这么快又回来了?”

小剑毫不生气,他调侃新同桌:“是啊,我要离家出走,而且为一个女孩子离家出走。有没有人为你离家出走啊?”对女孩来说,爱情是后天所得,但嫉妒却是与生俱来。刘禾禾可能不需要爱情,但她需要一个像小剑一样勇敢的骑士,明知她会无情拒绝,也要向她表白跪拜,只为证明她的魅力,满足她的虚荣。可惜她没有,因此野火一样的嫉妒烧得她两眼跳跃着血光。“我不需要,尤其不需要像你这样的癞蛤蟆。”刘禾禾声嘶力竭地喊道。小剑笑了,他知道刘禾禾心中的嫉妒之种,已生根发芽,要不了多久,它就会长成疼痛的大树。

小剑已铁定了心要离家出走。

同学的耻笑,老师的批评,再加上母亲的不理解,父亲的训斥,他铁定了心要离家出走。同学的耻笑,有的;老师的批评,有的;可妈妈不是一直不理解自己吗?她以为“催促”就是佛经,念多了会得道升天,因此天天催促自己学习。可是妈妈没有训斥自己。爸爸没事就对自己横眉竖眼,可是他很理解自己,他从不要求自己看书写字,他总是说要学就学得踏实,要玩就玩得痛快,自己一直很痛快,除了稀里糊涂的爱情。如此一想,离家出走的理由又十分牵强。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凌仙不愿意与自己餐风宿露,小剑回家后就去找小三商量出双入对。女人是衣服,兄弟是手足。不料,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小三这次坚决不同意,还说要告诉他父母。科技发达了,也有人装假肢啊,小剑心里恼火却还要哄骗小三说自己是闹着玩的。小剑有流浪街头的雄心,却惧怕孤苦伶仃的现实,总要有个人结伴才行。找西杏吧,可西杏人长大了,心却变坏了,是父母安插在身边的眼线。自己在学校的一举一动,父母通过她都了如指掌。这不行,估计自己还没出村,就会被五花大绑回家。找大强吧,可大强太强大了,去年就辍学和他表叔出去打工,一年都没回来了,想找他都找不到。找阿利吧,阿利又太没出息,现在还在小学里混。那只有问花花愿不愿意了,小剑在心里把几个好友梳理了一遍。要是花花也不愿意呢?那就是苍天注定我只能像老母鸡一样在家里待着。

花花听了小剑的问话,半晌不言语。小剑一看这情形,觉得自己还是先在这不如意的地方长大些,再去找那如意的自由好了。这一想,他心里平静了,也变得孝顺了,我要是真离家出走了,妈妈岂不是找不到人来训,爸爸也找不到人来骂了。他刚要和花花打个招呼回家睡觉,花花开口了“小三,走吗?”“他不走。我要回去了。”小剑心想你不想去还问问别人去不去,真是多此一举,他转身走了。没走两步,花花在背后说“我陪你走。”

小剑的困意完全消失了。花花啊,你怎么这么不会察言观色呢?可话是自己说的,主意是自己拿的,既然人家说陪伴自己走,那自己也不好临阵退缩。小剑懊恼地和花花商量好出走的细节,就回家了。这一晚,小剑出奇地清醒,他费了一夜的工夫终于让自己离家出走的雄心壮志重新回归。

刘禾禾和李小剑早上过了一招后,发觉彼此旗鼓相当,两人就一天相安无事。和平,是要实力的。

光阴似箭,这一天,过得真是快,小剑还没有进入状态,就到了约定好的出走时间。小剑终于感受到了决心好下,行动艰难的正确性了。

在花花的催促下,小剑骑上妈妈新给买的山地自行车,载着她沿西双湖的河堤往北行去。

虽是傍晚,日头却还高高挂在西天。波平如镜的西双湖上几只鱼鹰盘旋着,如少年嘴角的绒毛感受到了春风的轻拂,在宁静中有着轻盈;绿树掩映的湖中小岛,露出青灰色的亭台一角,如月色荷塘旁的出浴少女,在美丽中跳跃着灵性;再远处,西堤隐约的河柳陶醉在袅袅的炊烟中,柔和出天地一线间情感的悸动与羞涩。

花花扎着篷松的马尾辫,上身穿一件粉色的长袖套衫,装饰用的帽子散在背上随着身体的转动左右摇摆,下身一条白色的休闲裤包裹着蓬勃火样的青春,勾勒出她曲线分明的臀部。她侧坐在自行车的后架上,双手揽着小剑的腰,头微枕着他的后背。花花俨然一个将要成熟的少女,本来稍鲜干枯的皮肤,如今春水过苔一样的嫩滑清新起来。

小剑也有了英俊的雏形,浓密的黑发帅帅地分成了三七偏的富城头,层深岫起的眉毛彰显着咄咄的俊气,棱角分明的脸型让任何一个坏坏的男生都有了艳羡。只是他顾此失彼,全无统筹概念。他不似花花那样,连离家出走都要尽力打扮地花枝招展。小剑的上衣倒还干净,黑色的看起来挺新,牛仔裤却数月没换,蓝青交加着看不出原色,在膝盖上破损的地方,又别出心裁地用膏药从里往外粘贴着,说不出的别扭。花花的双肩背包挂在车把上,让自行车偏移了重心,小剑边骑边吃力地掌握着方向。小剑没有带书包,家都不要了,还带什么书包。花花带着书包,却没骑自行车,走到哪都要依靠,知识就是力量,而她那辆破车显然就是个累赘。

自行车一直往北,一直往北,离了西双湖,过了望西村,又出了牛山镇。两个小时后,太阳还剩半个脑袋时,小剑和花花来到了一片更大的水域面前——石梁河水库,又名海陵湖。水库在东海石梁镇北侧,地处山东省临沭县与江苏省东海县、赣榆县交界处,占地面积有80多平方公里,库容5.31亿立方米,是省内最大的人工水库,始建于1958年大跃进时期,剑之晶村有好多人参于水库的创建,那是人们肩挑车推开凿出来的。

望着眼前无边的霞光,小剑车子一停,一歪身躺到了地上。他太累了,五十多里路,虽然和花花交换而骑,他仍是累不可扼。躺在地上,他像阳光炙烤下的棒冰一样,一会就全身是水。花花一时不防,也摔倒在地,但她飞快地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今晚先到这吧,明天再走。”花花看着躺在地上的小剑,很是善解人意。

“嗯。”小剑瘫软在地,发音器官政令不通。他的嗓子回答了,嘴巴却没有反应。

花花提过自己的书包打开,取出一条薄毯铺在地上,然后拿出些馒头、炒排,还有一小罐自己腌制的咸菜。小剑饿得厉害,闻到了食物的香味,他挣扎着爬了过来,“你,还准备了这些啊。”

花花看了眼小剑笑了。小剑背对着湖水而坐,太阳下山了,身边有了黑糊的夜色,水上却还镜子似的,白晃晃的一片,反衬着小剑萎靡的身影。小剑接过花花递过来的炒牌,张嘴猛地咬下一大块。这种和烧饼有些类似只是大得多的面食,小剑早就吃得腻歪了,但现在胃早就被饿得失去了分辨能力。

小剑没想到花花的果敢坚决超乎想像,说出去的话和嫁出去的女儿一样,有去无回。昨晚他把出走计划尽可能地详细完备后,信誓旦旦地说不混个人模狗样绝不回来。花花受到感染,很动情地补了一句,哪怕饿死也要迎风立,绝不为饱肚弯腰行。小剑的计划详细完备,只是花了点时间把目标、人员、手段等重复叙述几遍而已。出走目标很远大:向北;搭乘工具很先进:山地车;结伴人员很完善:男女都有;征途信心很十足:食物都不用费心准备;时间很灵活:小剑说少则一年,多则三载,如果花花累了可中途回来,而自己仍将一往之前。内心里小剑也准备了若花花极力邀请,盛情难却之下,他会陪着花花回家的。

吃完两块炒排、两只馒头,小剑一个劲地打饱嗝,都快喘不过气。花花见了哈哈大笑,忙从包里拿出一瓶水。小剑伸手接过来,趁着打嗝间隙迅速地灌了几口水,气息才逐渐平复。小剑又伸手拿过一只馒头,掰下一半,就着咸菜津津有味起来。瓶子不大,不一会,小剑就把水喝光了。他放下瓶子,让花花再给一瓶。花花说没了。小剑不相信似埋怨道“怎么会没了,你怎么就带了一瓶。”花花忙说对不起,没想到你没带。小剑这才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好意思埋怨别人。他抱歉地问“那你喝什么?”花花想了想,一指湖水,“喝它好了,清澈干净。”“可是会拉肚子的。”“哦,那我先忍着吧。明天再找人家要点水。”好像没什么事可以难倒花花。

两人吃完后,顺着河边散起了步。太阳还没下山时,一轮弯月就被强推硬挂在东方,直到此时它才睁开惺松的睡眼,给大地撒润了水样的光华。远处村子里点点的狗吠声和岸边草簇中小虫线性的幽鸣,让男孩女孩不由自主地挽住了手。在这宁静的夜晚,他们没有了学习的辛苦,忘却了成长的烦恼,仿佛回到了记忆中的童年,在快乐的夜风中沉浸,在愉悦的春息中沉沦。

小剑抬起头。弯月,像及笄的少女遇见了初跳的心郎一样,在矜持与勇敢双重情感交织中,向他射来灼灼又柔和的爱慕之光。弯月,那柔和的弯月。小剑想起半年前那晚看到花花的圣洁美丽,那上帝一样的脸,那昙花怒绽时分两片柔和对望的弯月。他呼吸急促了起来,觉得身上的衣服会收缩似的,慢慢裹紧在身上。

“剑,你怎么了?”花花感觉到了这一点,小剑的手心里全是汗。

“没,没什么。”小剑觉得自己万分邪恶。花花,她是我的朋友,她冒天下之大不韪陪我离家出走,我怎么可以有那么邪恶的想法呢。小剑挣脱了花花的手,往河边走去,“我有些热,洗把脸。”

“小心。”花花话还没有说完,魂不守舍的小剑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整个人摔进了水中。花花惊呼一声忙跟着到了水边。春意正浓时的湖水在夜晚时分,还是很有些寒冷的。纵使小剑三岁多就学会了游泳,在这寒冷的水里,他多少有些手忙脚乱。花花伸手把小剑拉上了岸,小剑不觉得衣服紧,只觉得衣服重了。他不堪重负地打了个寒颤。

“快回去把衣服脱了,裹上毛毯。”花花着急地说。

“哦,哦!”小剑只答应着,却不动脚步。花花见了,略一迟疑就明白了。她咯咯笑道:“我不看你的。”刚说完这话,她的脸也红了,在月光下粉嫩出了蜜桃的清香。

花花和小剑回到停放自行车的地方,花花从书包里又掏出一条毯子,转过脸背对着递给小剑。小剑迟疑着不伸手,他愧疚着自己有那样邪恶的想法。“快拿着啊”花花催他。一阵微风吹过,唤醒了小剑身上千万个鸡皮疙瘩,小剑发觉自己的身体在寒冷之下是相当的纯洁,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不管他了,小剑三下五除二地就扒去了外衣,脱到内裤时,稍一犹豫,也脱了下来。

小剑裹着毛毯坐在薄毯上渐渐暖和了过来,花花躺在边上,发出轻细均匀的喘息声。小剑不敢睡,他已初二了,知道孤男寡女在一起,一般都没什么好事。虽然自己是男孩,天不怕地不怕地,却最怕失去友谊。花花,我的朋友,同吃一块咸菜长大的朋友。

弯月已抛弃娇羞,毫无顾忌地照耀大地。夜越来越深,风越来越冷,小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妈妈会想我吗?大概会的。爸爸会想我吗?做梦时可能会想,而且是我做梦时。小剑的脑袋一歪一正,一正一歪。终于,他躺下了,在月色柔草的自由天地里睡下了。

当他正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呼吸不畅。他睁开眼,花花正侧卧着缩成一团,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白天是晚春,夜里是初冬,不能把花花冻病了。小剑如此地开导自己,却迟迟不敢把花花盖入毯中,毯子下的自己是一丝不挂。不做对不起朋友的事,小剑坚决地对自己说。可是她要真的冻病了呢?小剑在担心的同时,可耻地发现自己浑身僵硬了。不能,绝对不能让她生病。在没有外人见证的情况下,小剑心里默念了许多遍关心朋友,关心朋友。终于把花花的手挪开些,敞开毯子盖了过去。花花一下子整个身体就贴了过来,胳膊仍是搂紧了小剑的脖子,大腿还压到了小剑的小腹上。花花动作如此迅速,让小剑心里一惊,他以为她没有睡着,身体迅速冷却了些。过了一会,小剑见花花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就侧过脸来看着花花。花花闭着眼睛,一起一伏规律地呼吸着。小剑的左手被自己和花花的身体夹住,就把右手慢慢地伸向花花的胸前。我就摸一摸,就摸一摸。他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地可笑,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借口嘛?所谓理由,只是一个铺垫,内容还在后面。他的手轻轻地伸向花花的胸部,刚碰到时,就赶快停了下来保持不动。他又偷偷看了眼花花,花花酣睡如常。他确定了一下,就轻轻地用手按了上去。花花蓓蕾式的胸部仍让小剑感受到了莫名的惊喜。小剑轻轻缓缓地揉搓了一会,那蓓蕾已努力地展开了。小剑大气也不敢出,边揉边观察花花的反应。花花的呼吸正常,只是刚才白净如常的脸上又有了密桃似的粉红,在梦里,她感受到了生命的成长。

小剑揉搓了一会,把手顺着她的腹部往下滑去。忘记她是朋友了吗?可是,她不是自己都脱给你看过吗?小剑的理性刚和欲望交触,就溃不成军,感性的手已滑到了花花的腰带。小剑觉得自己喉咙干渴枯涩,自己明明喝了那么多水,还让着实渴地难受的花花后来喝了冰凉的湖水。

花花的腰带解开了,小剑把她的裤子往下拉了拉,感到右手够触不到,就把身体往边上轻轻挪了挪,腾出了左手。小剑的身体绷得直直硬硬的,他又观察一眼花花,花花仍是睡意正香。小剑的左手贴着花花的腹部,拨开长裤,插入内裤中,再往下,摸到了绒绒错错的感觉。小剑一直盯着花花,若是此时花花醒来,我该怎么办?小剑内心里内有了害怕式的快感。越是害怕越是勇敢,小剑的左手终于进入花花的两腿之间。天啊!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如此无法形容,如此无法言明,像天地还未分开,整个世界注满清水的水晶瓶一样,混沌中有着澄明,清爽里更多润滑。小剑沉溺其中,再没有害怕,再没有退缩,他的整个手掌覆盖了上去,来回穿动几下,最后只有中指像盘古一样,在天地间穿梭,妄图开辟出一个新的纪元。

小剑突然发现花花醒了,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不见自己惊慌的合影人,只有她晨雾式的迷离。小剑条件反射式的停住了手,花花的眼神渐渐清澈专注了起来。小剑刚想说对不起,却感觉花花的手已伸到了自己的身下。男性的阳刚在此时展现,越是有着外力,它表现地越是勇猛。花花的手上下动了起来,绕指般少女的轻柔一波波传至小剑的全身,刺激地他壮志凌云:我是谁?我是谁?我是神,我是神,我是天地之神,我要毁灭城市,毁灭山川,毁灭整个大地。他的手一改刚才的温柔试探,莽撞威猛了起来。花花的温柔已水一样倾泻,她闭上了眼,喉咙里发出了“嗯嗯”的呻吟声。看见花花在自己的勇敢面前变得瘫软,小剑得意起了,他一把掀开毯子,斜坐了起来,伸手抓住花花的长裤内裤边缘,轻轻地褪了下来。花花已柔弱无骨,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臀部轻轻抬了起来。花花修长白嫩的大腿和饱满丰腴的美丽完全没有遮盖地展现在小剑的面前。小剑轻喘了口气,看了一眼花花舒缓一下他紧绷的美丽晕眩。花花的脸粉嫩皎洁,小心翼翼地侧歪在一边,嘴里忽忽地喘着喘气,胸部一起一伏。

小剑抬起花花,轻声问“我,可以吗?”

花花无力回答,她轻轻点了几下头。

沁露的草尖、凝洁的水面,以及氤氲其上的晨曦,这一切组成了大自然清新的黎明。

小剑眨开眼睛,前所未有的舒适,他伸了个懒腰,擦了把脸上的露珠,往边上看去。薄毯左首空空如也。小剑一个骨碌爬起,毛毯滑落了下来,光洁的上身一阵凉意。他左右看了看,刚想喊,看见穿戴整齐的花花,远远地一瘸一拐走了过来。小剑把毛毯拉起来裹在身上,待花花走近,刚想和她说话,却发现她本来粉色圆润的面孔,苍白到没有血色。花花走到薄毯边,身子一歪躺了下来。小剑趴下来凑到她脸边:“你怎么了?”花花睁开眼看了他一下,又闭上了“拉肚。这是第七次。”

“啊?那你这一夜就没有睡觉啊?”小剑歉意地问。都怪自己喝光了她准备的水,害得她只能吃湖水。

“差不多吧。”花花说完,又不吭声了。

小剑看着有气无力的花花,心里愧疚起来。都是自己,想离家出走又没有那个胆量,非要拉个人一起活受罪。小剑自责了一会,又埋怨起花花,你怎么不拦着我呢,或者至少和小三一样,不要和我一起来啊,那样我不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了。

“小剑”花花轻轻叫回了小剑跑远的神。小剑忙说“我在呢。”

“什么时候走?”

“走?歇一会吧。”小剑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无耻了。花花不管不顾别人对她的看法,不离不弃地陪自己远走高飞,我居然还有脸怪人家不阻拦自己。小剑想起了一副漫画:一只小狗被人牵着,疯狂地冲大狗咆哮,一纵一窜地相当勇敢。主人一不留神,滑脱了绳索,小狗愣了一下,捡起绳索塞给主人,接着对大狗咆哮。自己就是那只有心无胆的小狗。想到这,小剑笑了,他转过脸看着花花,花花闭上眼睛,眉睫轻轻地抖颤,他又回忆起昨晚天旋地转的快感。小剑也躺了下来,伸出胳膊挽住花花的脑袋。一辈子陪着一个人也挺好。不管陪谁,重点是得有人陪。小剑平躺着身子,看着天空朵朵飘浮的白云,笑了。

当阳光由纤弱渐渐坚强的时候,小剑听到肚子“咕咕”的叫声。他转过脸问花花还有没有吃的。花花紧闭着眼睛,一只手搭在额上,满脸通红。

“花花”小剑吓了一跳,只是拉肚怎么会这样“花花,张花花。”小剑的喉咙大了起来。他抽出手,半趴着,另一只手左右拍起了花花的脸。而花花像睡熟了似的,一句话也不说。

“花花,你别吓我啊,快醒醒。”小剑感到心都要跳了出来。他光溜溜地跪在花花的身边,抓着她的肩膀拼命摇了起来。

“嗯嗯”花花有了反应,但仍闭着眼。小剑舒了一口气,一边把身旁搭在自行车上仍然湿渌渌的衣服往身上套,一边对花花说“我们回家,我送你去医院。”

“回家?”花花睁开了眼,但脸色依然红烫地吓人。

“是啊,我们回家。我送你去医院。”小剑穿好了衣服,收拾起书包。

“不,我和你出来了,就不打算回去。”花花好像有了力气,她说完这一句,转身背对着小剑。

小剑傻了眼,他停下手蹲了下来,“花花,你出来就不打算回去?”

花花没有说话,小剑更靠近了点,“你没打算过回去?”

花花仍没有说话,小剑干脆扳过花花的肩头,却看见花花望着自己的眼里一洼泪水,她眨了一下,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花花”小剑的声音柔弱了。

“一个女孩子,离家了还能再回去吗?”花花眼神直直地看着小剑。

“那,那我们好吧,我们回家结婚。”小剑不知道怎么安慰花花,只知道自己打定了主意,这一辈子就在今天决定了。

“结婚?”花花看着小剑突然笑了起来“你觉得可能吗?我们这么小怎么能结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村支书销魂的三十年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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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退伍后只能回来种地。”小剑危言恐吓阿利。

“你,你都听谁说的?”阿利脸色苍白起来,“除了上学,难道就没别的路可走?”

“每年征兵,村上人找我爸时,我爸这么和人家讲的”小剑老实承认自己道听途说了“也不是说除了上学就没别的出路,你爸要是百万富翁或是县长什么的,你还不爱怎么过就怎么过?”

小剑见阿利低头沉默不语,接着说道:“其实上不上学也无所谓,只要你有一门手艺,一招鲜吃遍天啊。你没见村上阉猪的?那日子肥得流油啊。你也可以想一想,学一门自己喜欢的手艺。”

阿利点头称许,小剑现在是文化人了,见识广懂得多,自己真要和他好好学习一下。

“小剑,你上了中专以后,打算怎么过?”阿利对中专有了向往,自己不能亲自去感受,先听听未来的中专生如何感想。

“能够心安理得向父母伸手要钱的日子不多了,我得过得精彩一些,和刘禾禾好好享受一下爱情,第一个周末我带她去花果山,第二个周末我带她去连岛海滨浴场……”小剑对中专的美好日子也是一脸憧憬,他仰躺在床上,双手枕着脑袋,望向天花板。

阿利听了有些失望,已是文化人的小剑,想法怎么还和自己一样,半点也没提点学习,他问“要是刘禾禾不要你了呢?”

小剑倒是没想过刘禾禾还能不要自己,经阿利一提醒,他意识到自己的思想仍然很幼稚。恋爱是可以分手的。他想起了张花花。什么叫生米煮成熟饭?现代人都懒得自己做,不见城里熟食铺生意兴隆吗?

“是啊,她会不要我的”小剑的情绪一落千丈,不过一会又鹏程万里“不要我的话,那我进去就先找个妞,好好对她,至少让她安心陪我四年。花前月下,湖边柳旁,吟诗弄琴,亲摸抚咂。”小剑一边说,一边挥着手逗得阿利大笑不止“你这个家伙,怎么让你把学习搞起来的。”“无利不起早,为了更好地泡妞,我只能努力地学习啊。哈哈”两个伙伴在床上打闹摔起了跤。正闹着,倩尧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小剑、阿利忙在床上坐好。倩尧看着阿利穿戴整齐,而儿子浑身就着一条大裤衩坐在床上,骂道“你还小啊?懂规矩不?”

小剑拿过床头的T恤套在头上,他不理妈妈,站起来对来人说“ 刘老师好。”

“刘老师找你有事,好好招待老师,我去给老师倒茶。”倩尧说完瞪了儿子一眼,才走出门。

刘玲玲上身穿一件丝织短袖白衫,下身一条黑色牛仔裙,柔顺的头发盘在脑后插一根褐色的发簪,浑身上下透露着成熟的美丽。阿利看呆了,眼直直的。小剑拍了阿利一下,让他穿上鞋到凳子上坐好,对刘玲玲说“这是我同学阿利,在我家玩的。老师,你坐。”小剑刚说完,阿利已殷勤地搬过凳子“对,老师,您坐。”刘玲玲见阿利这小毛头也对自己大献殷勤,很愉快地坐了上去。

小剑搬了张矮点的凳子坐在老师对面,阿利也找了只凳子坐在小剑边上。

“老师,您找我有事?”在老师面前,小剑多少有些惶恐。

“怎么?没事就不能家访了?”刘老师心情不错,她调侃起学生。

“能,怎么不能呢?老师,您要常来啊。”倩尧没有倒茶,端了盘西瓜走了进来,她接口道。刘玲玲慌忙站起,“阿姨,您太客气了。”刘玲玲师范院校刚毕业三年,年轻地很。倩尧假装不高兴地说“看您,您是小剑的老师,以后叫我声大姐好了。来,吃西瓜,你们聊啊。”倩尧放下西瓜走了出去。曾经做过老师的倩尧知道刘玲玲有话和小剑说,家长不方便站在旁边。

倩尧走出门,小剑递了块西瓜给刘老师,又指使阿利去端了个盆过来放西瓜皮。吃完一块西瓜后,刘玲玲正色问学生“小剑,你是想上中专?还是上高中,将来好考大学?我这有你两张录取通知书。”

“上中专啊。”李小剑想也没想。这几天在家受亲朋好友的熏陶,他又坚定了上中专的想法。上高中,考上大学还好,考不上那高中生和初中生也没啥区别。而上中专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干部编制啊,和大学一样。本来已唾手可得,何必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哦,为什么啊?”刘玲玲有些失望。

“为什么?别人都说上中专好啊。”李小剑也没个主意。十四、五岁就让他决定自己的人生,委实有些困难。

“可是也有很多人说上高中好啊。”刘玲玲软声说。阿利插不上话了,他坐在边上认真地吃自己的西瓜。

“很多人说?”小剑有些奇怪,从此至终,他好像就听妈妈和几位任课老师说过上高中好的啊。虽然妈妈就是上的中专。

“是啊。你待在乡下,很多人小学都没有上完,他们觉得能上完初中就算高学历,能上中专他们这辈子都不敢想的。”刘玲玲边说边看小剑的表情“你如果接触些高学历的人呢?或者说身份地位高些的人群呢?譬如说你的妈妈,你的爸爸,还有你爸爸的同事们呢?”

对于上中专还是上高中,倩尧和朝正的态度刚好相反。倩尧终于知道儿子潜力巨大,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自己中专毕业时还自觉不错,但是学校里那些大学毕业的老师,始终对中专毕业的人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凌人姿态。朝正则始终不信自己的儿子会对学习产生兴趣,他认为小剑也就是一时兴起,瞎猫碰死耗子撞上了一回,若不见好就收,以后肯定贻笑大方,菜放到蓝子里才是自己的。

同学的意见,小剑是不大听的,他们那点判断全是来自父母,都是人云亦云之辈。自己最亲的人的意见刚好相左,小剑一时不明就里。而家里虽然倩尧辛苦,但是当家作主一向是朝正,所以小剑的意见就渐渐倾向上中专了。现在老师来了,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上高中显然好过上中专,几句话又让小剑犹豫不决起来了。

阿利见小剑和刘老师都不说话,他憋不住了“他是想中专,以后不用努力了,专门泡妞。”

“说什么呢?回家去。”小剑见阿利揭了自己的底,心头恼火。而阿利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啃自己的西瓜。

“泡妞?”刘玲玲面上浮满了笑容“上中专,泡的是本地的妞,上大学,泡的是全国的妞。”

小剑有了醍醐灌顶的感觉,但他仍然忸怩,“老师,你别听他瞎说。”阿利刚要开口反驳,小剑猛掐了一把他的大腿。

“小剑”刘玲玲语重心长“我知道你内心里想上高中,以后考大学,只是你害怕失败,所以你会选择中专。但人这一辈子,什么都预定好了还有什么意思呢?”人类对未知事物怀有恐惧,同时未知事物对人类又有致使诱惑。

小剑叹了口气沉思,醍醐已有些远去。刘玲玲接着劝导他“人,就要趁自己有资格犯错时,做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事。对自己有点信心,半年前你的成绩这么差,这不也补上来了?尤其是英语。”英语,寒假结束时18分,中考时92分。弱不禁风的自负情绪在小剑的心中慢慢腾起,虽然弱不禁风,但已然腾起。

“我真的行吗?”他的声音低低的。

刘玲玲高兴起来,“行,一定行。三年后考上大学时,我来给你祝贺。”

李小剑放弃了中专,决定上高中。汤倩尧高兴地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早就想流泪了,从知道儿子中考成绩那一刻就想流了。儿子啊,这半年你怎么熬过来的。李朝正稍有点惋惜,他对儿子说,上高中就上高中吧,你大了,能决定自己的未来了,想当初,我还不是上到初一就自作主张不上了?小剑不想让爸爸轻意糊弄过去,他追问他,以后若是我考不上大学,你不许说怪话。朝正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使劲考,实在考不上,我不说什么,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我还是那句话,给你找口饭吃还是小菜一碟。

老师家访后的第二天,刘禾禾一家开着面包车来到了剑之晶村。刘禾禾脚穿灰色运动鞋,一身蓝白相间的运动衣诱发出无上的青春活力。小剑一见包裹严实的刘禾禾纳闷道她怎么不怕热。双方家长初次见面,彼此有些尴尬。刘禾禾则大方地牵着小剑的手说,我们去安峰山玩吧?

这么热的天?

你去不去?

去。

安峰山位于东海县城西南约16公里处,山不高,景却美。正值盛夏时分,满山青松翠意拂衣,过眼草坪云光履迹。

李小剑和刘禾禾从西面山坡攀爬。开始的时候,李小剑还男子气十足,牵着禾禾的手。爬了十几米,他就气喘不休。禾禾取笑道,你平时力气不是挺大吗?怎么这会装傻充愣了。禾禾一语双关,小剑心领神会,但他现在实在是没有力气和禾禾开玩笑。他自己也甚觉奇怪,从初一时就为了武侠梦,每晚坚持练习倒立、劈叉、俯卧撑,尤其是俯卧撑,最多时,一晚上可做三组,一组三百个,浑身的力气鼓胀地胸部让女生望而兴叹。只这半年因为学习,减少了运动强度,但是中考前自己还生龙活虎的,一过中考怎么就萎靡不振了。刘禾禾爬到了前面,转过身把手伸给小剑,“快点,软脚虾。”“好啊,你敢说我”小剑抬头笑了笑,刘禾禾站在一人高的前面,长长的直发束在后面结一个马尾,额前的斜刘海用只黑色的发卡夹在一起,她背着光线下望着小剑,在浓翠青蔼的掩映中,愈发显得美丽。小剑脚上猛蹬两下,伸出手抓住了禾禾。禾禾弯下腰,一手牵着小剑,一手抓着长草矮树,拼命地往上爬。小剑跟在后面,故意不出力,只是被半拖半拽着往前走。不一会,禾禾就感觉到了这点。她转过身冲小剑喊道,“你还是男的吗?”小剑乐道“你不软,看你能爬多高。”话虽如此,小剑还是用了力气,他放开禾禾的手一推她的屁股。禾禾“嗯”的一声,轻打了一下小剑的手,然后不再理他,一弓身又往上迈去。又爬了几十米,小剑头晕眼花,口干舌燥起来。他又猛地推了一下花花,脚下晃动起来,吓得他忙一把抓住禾禾的裤腰。禾禾的运动裤没有腰带的束缚,全是松紧带集结在胯间。小剑慌乱中一扯,连带着她的粉红内裤都褪下了一半,露出半片性感十足的屁股。禾禾惊叫一声,忙反手护住裤子。两人手忙脚乱,好不容易站好,刘禾禾嗔怪着小剑“你怎么这么流氓?”“流氓?”小剑惊魂未定“到这个地方流氓?做风流鬼啊?”说着他伸头往下看了看近乎垂直的斜坡。禾禾被小剑抢白了一顿,心有不悦,她伸手拧了一下小剑的胳膊。小剑刚嗷嗷叫唤,禾禾又凑了过去,在他脸上响亮地咂了一下。小剑得了理,指着禾禾说“你看?到底谁流氓?”“好了,快往上爬吧,还有一半呢?”刘禾禾说完又往上爬了去。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二人终于登上了山顶。小剑摊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禾禾背靠着他,两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禾禾”小剑边歇边问“你爬过,没有?”

“爬,爬过,和我,我爸爸。”刘禾禾毕竟是女孩子,山不高路太抖,她筋疲力尽。

“就这,一条道啊”小剑侧着脸问,面上的汗珠像重重的晨雾一样密布。

“不,不是的。以前都从东面爬,那面有路的。”刘禾禾恢复了些力气。

“那你有毛病?爬这么难的。”李小剑颇有些生气,真是找罪受。

“什么啊,那面从去年开始修陵园,不好走。”刘禾禾不以为忤,耐心地解释。

“修陵园?这下真成风流鬼了。”小剑说着往边上一躺,刘禾禾枕到他的胸前。她翻了个身,面朝小剑,伸手在小剑脸上轻轻抚摸,给他擦汗“别瞎说啊,那面是烈士陵园,都是抗日先烈。”

烈士陵园?小剑想起朝正给他讲过的故事了,他纠正禾禾道“什么抗日先烈,是国共内战的安峰山伏击战。”

“反正是烈士。”刘禾禾强嘴。

“好了,好了,起来转转吧,好不容易爬上来,比牛山还难爬。”小剑拍拍禾禾的头。

禾禾不起来,她嘟着嘴看着小剑说“吻我一下。”

“大半个月前,你不是死活不让我……哎”小剑一副小人嘴脸,正调侃着,猛觉耳朵剧痛。

“讨厌!”禾禾花容怒放,霍地起了身。小剑见她生气了,忙坐起一把抱住,猛亲她。禾禾还在气头,脑袋乱动,就是不让小剑亲。小剑放开禾禾的身体,抱着禾禾的脑袋,才一吻上芳泽。禾禾老实了,她靠在小剑的身上,侧着头忘我地和小剑吻在一起,嫩滑的舌头在彼此的寻觅中互相抚慰,青春的水流在抚慰中流淌了彼此,如一首生命的歌曲过山绕石的轻柔后,渐渐欢快急促,在万壑的树声中,千岸的柳绿里,回荡着心灵的呼喊。

他拥抱着她,她依偎着他,盛夏即将的炎炎中,呼吸交叉着呼吸,心跳紧贴着心跳,仿佛世界已然沧海,人间唯留桑田,在纵横的阡陌中,奔跑穿梭。那青春的冲击,她要放飞心情,那生命的活力,她要屈服美好,她呢喃着梦幻的声音“阿剑,阿剑。”

他仿佛恢复了刚勇,在阳刚的朝气中挺身而立,在勇猛的血性里蓬然张起。而在朝气和血性中他又柔情四射。青春的霸道,爱情的温柔随着宽大有力的手由她的颈部滑向她的胸前,引来清流澈溪激越的一荡。霸道温柔继续下滑,像英雄的曲谱,要笼罩全身,清流澈溪间或飞起,好像散落了乐符,要愉悦一生。终于,芳草萋萋的少女之地,感受到大地狂飚的肆虐,猛烈却享受,晕眩却清晰。

禾禾双手按着小剑的胳膊,千难万险地说“还要留,力气,玩。”看着禾禾迷离的眼神,小剑得意地一笑,把手缩了回来,重重吻了一下禾禾,放开她。禾禾浑身软弱无力,又在小剑的肩头歇靠一回才慢慢起身。

小剑往前走了一步,回头把手递给禾禾。禾禾抓住他的手,并没有着急走,双腿并拢,屁股扭动一下,才跟了上来。

山脚凌乱不堪,山顶却平坦舒易,美丽地不像大自然的杰作,成片的松林,枝叶相连出蔽日深荫,绿茵的草坪,偶尔山花点缀着诗情画意。小剑禾禾执手而行,并肩在仙境般的山野中,忘却了夏日的浮躁,收获着晚春时的盎然。

他们翻过一个和缓的丘陵,绕过几块白净的岩石,又走了一会,眼前出现一条白色长墙。小剑转向禾禾,“那里面就是烈士陵园了吧?”禾禾看了一眼,不太肯定地说“应该是的。”“什么应该啊,本来就是的”说着,小剑往树梢中指了指,隐隐闪现一个白色的高大建筑“那不是纪念碑吗?”“纪念碑?”“是啊,陵园肯定要有个纪念碑。”禾禾听了点点头。

小剑松开禾禾的手,猛跑几步,身体一纵,手一勾再一用力,就翻上了围墙。禾禾在边上看得目瞪口呆,“你还会这一手?”小剑坐在墙头笑道“你没看见我们家的院子吗?我有时出去玩地晚了,就会翻墙回来。”小剑不诚实,他不说自己是翻墙出去玩。“来,我在上面,你也这样跑过来,我拉着你。”刘禾禾哦地一声,也跑了起来。不过由于胆小,每次临到墙边她又慢下来。几次无果后,小剑跳下围墙半蹲着身体,让禾禾踩着他的肩头爬上去。禾禾说算了吧。小剑坚持要过去看看。禾禾无奈,走过来,一手扶墙,一手扶着小剑的脑袋,然后一脚踏着小剑的大腿,另一脚却不踏向他的肩头,直接跨坐在他的脖子上。她要骑着小剑的脖子,让他慢慢起身把自己安全抬高。禾禾的腿一跨上小剑的脖子,小剑就感觉脖子后面有些湿渌,同时一股夹杂着些许腥气的芬香传入小剑的鼻子。小剑吸了一下,问“什么味?”随即醒悟,笑着说“你湿得好厉害。”禾禾一拍他的脑门说,“老实点,快起来。”小剑双手按着墙,慢慢直起身,快要站直的时候,禾禾一个不稳,尖叫连连地往后仰去。小剑忙放低身子,拼命抓住她的双腿。两人重心不稳,齐齐倒在地上。由于小剑尽力挽住,禾禾并没有摔疼,她躺在地上埋怨小剑这么不小心。小剑好像没有听见,他翻过身,脸朝正,埋在禾禾的两腿间猛嗅了一下,色迷迷地叫道“好香啊。”禾禾见小剑又色心大起,忙推开他想站起来,不料小剑却爬上来吻住了自己。一番搅拌激吻后,禾禾的身体又软了。

小剑吻了一会,滑落到禾禾身边,他一手搂着禾禾的脑袋,一手往下探去。禾禾双手按着,却因为刚才就有激动,这次再度被激动,已舒适地全无力气。小剑把手伸往禾禾两腿之间,隔着裤子拼命揉搓起来。禾禾呻吟连连,双腿一会猛夹,一会折叠。小剑揉搓了一会,把手往上拿了一下,插进她的长裤,摸到短裤入口,直插下去,两股间已是粘湿一片。小剑手指一动,禾禾就一阵抽搐,她闭着眼睛抖个不停。小剑忍受不住美色诱惑,将禾禾的裤子褪到一半,白嫩耀眼的肌肤晃晕了阳光。禾禾却猛地扯住了裤子拉了上来,“不要脱,被人看见。”小剑箭在弦上,难受地厉害,他稍一累索说“不用脱光,站起来。”禾禾不解其意,但仍然摇摇晃晃地站起。小剑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四处瞅了瞅没有人,示意禾禾坐下来。禾禾听话地坐上了小剑的大腿。小剑扳过禾禾的头,又吻了起来,同时手伸向她的裤子,将她脱及到大腿,又扯了扯上衣盖上。禾禾让小剑吻得意乱情迷,不管小剑做什么。小剑又将自己迷彩服的裤链拉开,禾禾猛然感到一阵充实,她眼睛拼命地睁开,叫了句“好深啊”,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阳光透过松枝,针针线线地撒在地上,娇小柔顺的嫩草,在偶尔拂过的林风中轻轻荡漾。

小剑背靠大石,环抱着禾禾的蛮腰,闭眼休息。禾禾斜坐在他的大腿上,头枕着他的肩膀,两只胳膊紧搂着自己的爱人。

若有若无的花香沁入心肺,时鸣时断的鸟叫唤醒了静谧。

小剑对禾禾说“你又要吃药了。”禾禾指着小剑的额头“不用吃,那药也不能常吃的”见小剑不解,她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我在安全期啦。”

“原来,原来,那我们起来吧。”小剑看看前面不远的围墙。

两人找到一棵靠着围墙的树,总算双双而过。陵园已初具规模,他们拾级而上,来到纪念碑前。碑的正面雕刻着“公元一九四七年二月二十日,我苏皖地区北撤鲁南的干部、民兵及家属一千八百余人,奉命返回原地坚持斗争,途经安峰山一带,与当地潼北工委千余人,突遭国民党整编第二十八师及其地方武装五千余人的合击,我受围人员会同华东野战军第三十五旅(原六分区新十旅)加强连官兵同仇敌忾,浴血奋战,多次突围,终因寡不敌众,淮海区工会副会长王元兴等二百余人在激战中牺牲,另有二百余人被俘后就义于徐州和沭城。史称‘安峰山事件’。为慰藉后人,东海县……”

小剑骄傲了“看,我说的吧,是国共内战。”

禾禾扬了扬眉毛说“好了,算你厉害了啊。”

他们扬起头往上看去,在碑的主身上镶着“安峰山事件烈士纪念碑”十字金黄大字。禾禾手指着题字落款,问小剑,“你厉害,知道那人是谁不?”小剑眯眼细看,在那十个大字边上还刻着“李一氓”三个小字。小剑想了想说,他是新四军的大干部。禾禾切地一声表示不屑,“我也知道啊。你怎么不说他是个人呢?”小剑不说话了,他感到自己的历史知识还是很贫乏,以后需要恶补一下。

李一氓又名李民治,四川彭县人,曾任新四军秘书长,文革后做过陈云副手,中纪委副主任。安峰山事件发生于其任苏皖边区政府主席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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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支书销魂的三十年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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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中午,李小剑和刘禾禾又在园里转了一圈,就往西北面不远处的安峰镇上走去吃午饭。出陵园大门时,李小剑往边上的宣传栏望去,一幅题为革命世家的大照片上有四个人,下面有字说从左往右数贺芹、贺发、刘毅、刘北斗,正拿着剪刀准备剪彩。小剑感慨道,“一人升天、仙及鸡犬。”禾禾见小剑老气横秋的表情,问“你认识?”小剑指着照片说“我认识三个,左边两个是我们村的人,父女俩,右边第一个是我们东海的副县长,既然说是革命世家,那个不认识的应该是副县长的爸爸了。”

禾禾听了“哦”的一声,才想起来小剑的爸爸在县里工作,他应该认识的。她转念一想,语气温柔起来,又问“阿剑,你知道“心剑”吗?”小剑奇怪道“当然知道了,东海人谁不知道?你不知道?”小剑对暗含自己名字的水晶雕刻件一往情深,从小就听马桂、张欢三天两头地说。禾禾听了,若有所思道“也差不多东海人都知道了。”小剑见禾禾话中有话,问她“什么意思?这是我们的特产,叫什么差不多东海人都知道,本来就该知道嘛。”小剑愈发奇怪,这千百年来传下来的爱情信物,刘禾禾怎么会不知道,难道她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可她的成绩现在差我好大一截。想到这,小剑会心地笑了。禾禾不想和小剑争辩,老老实实回答“我也是最近两天才知道,说你们村有家姓马的命运多劫,一家人死个精光,只剩个女的住在精神病院,前几天她的老相好从国外回来找她,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在一堆腐烂物中找到了块‘心剑’雕刻件。”小剑知道她说的是谁,想起马成对自己的恩情,很反感禾禾说话的语气,就岔开话题,“你饿不?快去吃饭吧。”禾禾嗯地一声随小剑下山,走了一程,禾禾又说“小剑,你送我个‘心剑’吧?”小剑早知道禾禾刚才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心剑”。不过两人既是恋人,那送送也无妨。父辈穷点,送花鞋垫,我们日子好多了,送得起水晶。只是提到“心剑”,小剑心里一阵酸楚。这是第三次有送“心剑”的想法了。第一次想送给花花,花花弃己而去。第二次想送给凌仙,凌仙香消玉殒。这第三次一定要送出去,我今晚回家就去找王本叔叔做一个。想到这,小剑问禾禾“你属什么的?”禾禾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小剑见禾禾不明白,就解释道“选水晶材质雕刻时,要根据属相的。”小禾眼珠一转,狡黠地说“我要根据星座,不根据属相来。”“为什么?”这下轮到小剑不解了。“属相是年,星座是月,这样别人就不会知道我多大了,你不知道女孩子的年龄是秘密吗?”禾禾好为人师,训导小剑。“谁不知道你多大啊,你不是大我两岁吗?”小剑一副不屑。禾禾听了翻翻白眼“我不管,你要送我就照我的星座来,我是双子星座,幸运石是蓝晶石。”小剑这才明白刘禾禾家的橱柜里为什么摆了块蓝晶石簇,他快速地点着头“好好,按你的星座来,阿姨。”“切,你不说你上学早,都上成老头了,未老先衰。”禾禾不忘反唇相讥。小剑哈哈笑起来,禾禾也跟着笑了。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禾禾又问小剑“‘心剑’‘心剑’,心上插着一把剑,不是不吉利吗?”小剑听了心里狂喜,卖弄的机会到了“不懂了吧,头发长见识短。”禾禾撇撇嘴没吭声。小剑把从马桂那听来的知识竹筒倒豆。

凡事没有一成不变,都在与时俱进。譬如以前中国传统婚礼披红挂绿,只有丧礼才一身白素。而今,白色婚纱却一统市场。与白色婚纱一起进入中国的,还有丘比特的爱情,标志物就是一把利箭鲜血淋漓地穿过两颗红心。其实这一切只是表面现像,而本质并没有变化。几千年前的中国,就提出了刚柔并济、阴阳相和。五百多年前,更有大儒王阳明提出“知行合一”。所谓知行合一,简单地说就是行动和思想相统一,不能光说不练,光做不想。反应到“心剑”上就是“心”柔软无比,像征着生活的美满幸福,爱情的甜蜜温馨;“剑”锐利坚硬,表明要坚决保卫爱人,誓死捍卫爱情。

刘禾禾一时不明所以,又不愿承认自己孤陋寡闻,想了想甩出一句“胡扯八道。”

下午当李小剑领着刘禾禾回到家时,朝正和刘禾禾的爸爸正喝得面红耳赤,倩尧则在旁上和刘禾禾的妈妈闲聊着。他们见两个孩子回来了,看看天,说都这个点了啊。刘禾禾一家走后,小剑问妈妈禾禾的父母说什么了。倩尧边收拾桌凳边说,还不是因为孩子的事啊。小剑心里紧张起来,接着问“孩子什么事?”倩尧说“上学啊。你反正不想上中专,那录取通知书给他们好了。”“啊?我是男的,她是女的啊?”小剑惊奇地看妈妈是不是喝醉了。“这我也就不知道了,她爸爸说有办法。”倩尧端起一摞碟子走了出去。“别的没说啊?”小剑追出门问。“别的就是闲聊了。”倩尧应了一声走进厨房。小剑心里突然不是滋味。晚上,他也没有去找王本做“心剑”。

  (四十四)

东海中学高一(1)班新生李小剑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他没事就抓着同学问“如果初三毕业时,你可以上高中和中专,你选哪一个?”“中专”“中专”“中专”……“高中”。小剑问十个同学只有一个同学野心勃勃地说上高中。不是小剑不努力向上,而是高中的课程难度几何级增大,连个缓冲都没有。开学大半个月了,别的不说,光数学中“集合”那一块,他就愣是能一窍不通。高一(2)班的霍姝直言不讳地说“你也就是瞎猫碰死耗子上了个高中,识相的话早跑到中专呆着去了,还想考什么大学。”李小剑无言以对。霍姝是阿利的表妹,对李小剑知根知底。

好不容易捱到周末,小剑书包都没带就溜回家了。到家后,他看见父母也在唉声叹气,心想不知家里又有什么事了,还真是祸不单行。

朝正的身体恢复了,诊断得了白内障的眼睛连手术都没有动,就明亮如初。而且他的职位也从以前“上顿陪、下顿陪,终于陪出了胃下垂”变成了“太阳一出,十五元”,绝对旱涝保守。但是,死人了。先是马凤,虽说不知到底是死是活,但村人都当她死了。接着是李朝先,以省级离休干部的职位去世了。再接下来是支书骆全的儿子骆力,结婚前的一个月,骑摩托车钻到卡车的底下去了。人难免生老病死,可他们死的不是时候,都是在吕敦文请来的大师预算中的日子。“你们村半月内死的人和我没有关系,半年内死的人就是借寿给李镇长的。”一想起这句话,朝正和倩尧心里就愧疚无比。半月内死的本家舅舅孙仕,和自己没关系。而刚死的三个人刚刚过半年,如果撒泼耍赖的话,时间已过,那和自己半点关系也没有,但是同村多年,远亲不如近邻密,心里总不是那个滋味。尤其三人中,马凤那样子,就算生,还不如死。老堂兄朝先年岁已不小,死了还是喜丧。只是骆力年轻青青,都是看着长大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他们一个劲地假设是马凤或朝先借给朝正寿命,可是他们骗不了自己,只有骆力有多余的寿命啊。

小剑听了父母的疑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要真能造生基的话,那秦始皇不得活到现在啊?”小剑长大了,朝正倩尧看看他,觉得他的话有一定道理,只是心理上一时还过不去。小剑见父母不说话,接着开导说“贺大爹不是说过凶煞易化不易斗吗?我都把西仙窝给烧了,不一点事也没有?而且还考上了高中?爸爸,你应该感谢我,你看我把那个紫晶洞一砸开,你眼睛不就好了吗?”朝正回头望望摆在办公桌上的紫晶洞,觉得儿子有些强词夺理,但他毕竟是一片孝心,他终于懂事了。朝正心理稍稍舒坦起来。儿子是长大了,不但身高马大,而且还难得的眉清目秀。看着儿子,他心情渐渐愉悦,他问儿子“你妈前两天去看你时,说你情绪不对,怎么回事啊?缺钱了?”

“钱嘛,一直都缺”小剑看爸爸心情好起来,不忍心扫他的兴“你以后就当我是你的员工好了,一个月发我一百五十元工资如何?和饭店服务员差不多,不高吧?”

“行啊,等我老的时候,你也把我当你员工,每个月给我平均工资就行了。”朝正笑着将了儿子一军。

倩尧坐在边上听了父子俩的对话,也笑了“呵呵不光发你爸,还要发我的啊。”

“没问题,没问题”对遥远的未来,小剑一向敢拍胸脯打包票“只是,爸爸,我以后要是考不上大学,你可别怪我啊?”

一听这话,朝正就明白儿子对自己的将来不自信。他知道儿子临时突击出来的成绩,进入高中早晚要显出基础不牢的缺陷,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不能给儿子增加负担。想到这,朝正笑了笑说:“怪你,怪你干什么?你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我小学毕业,你高中能毕业我就很开心了。对了,你知道美国有个总统叫肯尼迪不?”小剑听过,但不知道爸爸要讲什么。倩尧也不说话,她静静地看丈夫想卖什么药。“肯尼迪在总统大选揭晓前很紧张,打电话给他爸老肯尼迪。老肯尼迪安慰儿子说‘别担心,实在竞选不上,我就给你买个总统’。”小剑和倩尧真不知道还有这事,他们坐直身子听朝正的下文。

“儿子啊”朝正说道“到时候实在不行,我也给你买个学校上,只要你愿意上。”这话一说,小剑心里倒是万分不好意思起来“实在不行,我回来种地,帮妈妈养猪,出租。”他没说要出去打工。从阿利那,他知道出去打工的人基本上是被逼无奈,要不然谁愿意背井离乡去受人白眼。

“行啊,你想干什么,只要不违法,我和你妈都支持你”朝正往后面一仰,太师椅前后晃动起来,“一切知识,无非都是记忆。”

“什么?”小剑问。

“一切知识无非是记忆”朝正停下晃动,探起身子强调一遍,接着解释道“英语、语文什么的,你背背可以,数学、物理、化学什么的,你看不懂,题目不会做,就当课文背下来就好了。在研究生之前学的,都是别人研究过的东西,你只要背下来就下了。考试只要分数高,谁管你懂不懂的。”

小剑第一次听说这种学习方法,很新鲜。他盯着父亲左右看起来,爸爸真是小学毕业吗?

回到学校后,小剑就用上了这看似不是办法的办法,将不会做的数学、化学抄好答案,狂读不已。旁边各个镇选拔进来的优等生们见了,掩嘴窃笑,他们听说班上有些人是花钱走后门进来的。小剑不是第一次被人嘲笑,他早练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绝招,每天照读不误。一个星期后的月考,李小剑数学考了班级第一名,别的几门主科也不差。同学们侧目了,老师们费解了,他自己则心安理得。只是他不知道副科也要算总分,而他副科的地理、政治什么的基本上就没学,除了历史底子不错外,副科基本上算全军覆没,所以他的总分并不高。但是自此他的心里就有了底,一切知识无非是记忆。

李朝正、汤倩尧看了儿子的成绩,长舒一口气,虽不完美却也过得去。李小剑看着成绩单,心想将来没准可以替父母省不少钱,谁说大学一定要买着才能上啊。

“心剑”雕刻件,他最终没有请人做,刘禾禾也没有再提。刘禾禾在市区读中专,头几个周末都会回来和小剑见上一面。东海中学是省级重点中学,学习气氛深厚,考进来的都是各个中学的尖子生,除了学习,别的方面单纯地可爱,很多人在学习KISS这个单词时还面红耳赤。而中专好像突然间堕落了,大家在一起除了谈论吃喝玩乐就是议论谁和谁好上了,又出去开房了,好点的话也是聊聊化妆或者周末一起去哪玩。刘禾禾和李小剑见了几次后,觉得两人越来越没有共同语言,见面除了做爱还是做爱。他们知道他们的未来已然渺茫。刘禾禾已淡泊了过去的贞操观,没有了非李小剑不嫁的念头,何况从始至终,她这个念头就没有强烈过。李小剑不一定非要负责,也乐得轻松。闲暇时分,他开始写日记。日记第一篇写的就是“恋爱是可以分手的。”一个月后,他写了第二篇,“男人都想财色兼收,我不是天才,两全其美显然不行,只能取其一,要财。”半个月后,他在第三篇日记里写道“我们谁也没有说分手,不过大家心知肚明。以后最多也不过是藕断丝连。小剑,努力,一九九八年的全国高考状元。”“高考状元”四个字,李小剑是用毛笔写在日记本里的。这个狂妄的目标,他谁也没有告诉。虽然他渐渐找到了自负的感觉,但同时而来的成熟让他无法自大地说出来。无知者无畏,懂得多了反而是累赘。他很保守地对自己说,目标是高考状元,就算考不到,考个清华、北大还是易如反掌的。老庄曰,守法其上,得法其中嘛。其时,以他令人生畏的前进速度,没人敢说这个目标是狂妄。月考成绩三次排名,第一次,他班级二十五,年级二百一十二;第二次,他班级第九,年级九十六;第三次,他班级第三,年级第十七。全年级十个班共六百五十人。

成绩过得去了,时间就会过得非常快,眨眼间高一第一学期结束,李小剑拿着成绩单和三好学生奖状,心里无比坦然。这半年他稳打稳扎,急速上升,第四次月考即期末考试,他名列班级第一,年级第二。每天早上他和住校的同学们一样,准时起床、跑操、吃早饭,然后上早自习。而每个晚上,当电灯熄灭,他仍延续初三的习惯,点着蜡烛再将所有的科目温习几遍。刚开始虽然有舍友钦佩他的拼搏精神,但也有舍友说他点着蜡烛影响大家休息,李小剑初还谦虚地说自己笨鸟,请大家理解下他的先飞。后来说多了,他把脸一转,就当没有听见。再后来有的舍友说话难听了,他一本书甩出去,再紧接着甩几句国骂,舍友就噤声了。因此,有一阶段,李小剑和本宿舍的人关系相当不好。不过,他浑不在意,他知道对学生来说,学习好了,朋友就多,学习差了,连差生自己都互相间看不起,怨天不算,还尤人,说受别人影响。每天他只和隔壁几个好友来往。果然,随着他的成绩节节攀高,舍友们对他的态度也慢慢热情起来,及至第三次月考,他升至年级第三,晚上大家不约而同地都拿出了蜡烛。

李朝正看着儿子的成绩单,喜上眉梢。他觉得以前有些亏待儿子,都没主动给他买过什么玩具,就想补偿一下:“儿子,你还要牛皮篮球不?爸爸给你买一只。”

“不要了,现在哪有时间打那个。”

“哦,那你以前不是说要捷什么特自行车吗?明天我就去给你买。”

“捷安特。可爸爸,我很少骑车了,再说现在的自行车也还蛮好的啊。”

“哦!”朝正一脸落寞。小剑见一向对自己大呼小叫的父亲,这么关心甚至在讨好自己,心里有些酸楚。优异的成绩更容易让人成长,而长大却是件令人伤心的事情。小剑不忍心看爸爸伤心的表情,他说:“爸爸,你怎么不问问我想要什么啊?”

朝正的情绪一下好起来“是啊,是啊。你想要什么?”

“给我买一只手表吧,我早晚看书知道个点。”小想想了一下对爸爸说。

“行,行,没有问题。”朝正心情愉悦地很,一口答应。

“再给我买个臂力器吧?”小剑想夜夜点灯差点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再每晚在床上哼哧哼哧地做俯卧撑锻炼身体,那自己就难免成为孤家寡人了。

“什么?还要?”朝正见儿子又提出个条件,一时忘记是自己主动示好的了。

“这两件加起来也没半辆捷安特贵啊。”小剑适应不了爸爸的跳跃式思维,跟着急了。

爷俩正较着劲,倩尧领着张欢进来了,他们忙闭上嘴。张欢皮衣皮裤还戴着皮帽,一看就是从东北的北回来的。小剑说了句“叔来了”就要出去。张欢问“放假了。”小剑说“放了。”朝正见不是外人,和张欢打了个招呼,就对皱着眉头的儿子喊“好了,好了,我全给你买。”小剑一听高兴了,对张欢说“叔,你坐,我给你倒水。”说着,他从茶柜里掏出两只杯子,装上茶叶充上水,先端给朝正,再端给张欢。张欢看着小剑,说“又长个了,比我还高呢。”小剑笑了笑,坐在边上翻看一本《半月谈》。

“张欢,你最近回来地勤快了。”朝正调侃地说。半年前,张欢悲痛欲绝地离开剑之晶村。朝正心下黯然,对倩尧说,这小子有情有义,恐怕不会再回来了。而倩尧则说,他一定还会再回来的,这地方有他伤心的回忆,也有他美好的回忆,就算他快死了,他也还要回来的,落叶归根。这下可好,刚过半年,他又溜回来了。倩尧领他进来时,满脸的得意。

张欢知道朝正什么意思,他也不想走得时间哭天喊地地说再也不回来,没过半年又食言,虽然话都没说出来,但村人都是明白人。他解释道“哥,我回来是有原因的。”

“小欢啊,有什么难处嘛?”朝正大风大浪过来人,刚才话一出口就感觉自己刻薄了,他的语气和缓了许多。

“哥”张欢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看了一眼朝正和小剑。小剑觉得肚子饿了,站起身要去厨房看一下妈妈中午做得什么饭。张欢忙叫道“小剑,你坐下听听,也帮叔分析分析。”小剑无奈,只得坐下。

“我觉得马凤没有死。”张欢说完后,静看着朝正和小剑的表情。

“没有死?怎么说?”朝正问。马凤死没死,已没有多少人关心。就算活着,和死又有什么区别吗?看不见人听不见音的。整个世界大概只有张欢一人对她牵肠挂肚。小剑则完全没有兴趣,连问都懒得问。这和讨论鸡生蛋,蛋生鸡有什么区别啊。

张欢不明白朝正父子的心思,他见朝正问,就接着说“我最近老是做梦,梦见她,而且这梦一做就做半年。她站在自己家的破屋里,手上拿着一个破本子,满脸都是血。”

“做梦?”小剑来了兴致,他想起自己连做一个月黄鼠狼喝酒的梦。

“是啊。做梦,而且一做做半年,从我一戴上这个起。”张欢说着手往衣领内伸出,掏出一只晶光耀眼的挂件。

“心剑?”朝正小剑父子异口同声地说,但是潜意识里他们觉得张欢出去几年,怎么越变越唯心了,做梦和水晶挂件有什么联系。

张欢迎着朝正父子惊奇的目光,使劲点了点头“是的,‘心剑’。我开始也没有在意,后来是在一个外国友人的指点下,才想起来。外国人说水晶有记忆存储功能。哥,你还记得十来年前的木匠吗?”

“记得啊。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朝正陷入沉思之中。十几年前木匠死后,马大六和张欢都说木匠鬼魂在人前现身,当时朝正以为是马大六和张欢干了坏事想掩人耳目,信口胡编出来的。可后来每隔几年就有人看见木匠灵魂出现,有一次还是自己的父亲李才看见的,这就不由得朝正不信。好的是,木匠本无害人意,每次出现总是叮嘱村人照看自己的家小。水晶有磁效应,记忆、存储功能,朝正是知道的。英国马斯顿荒原战役的古战场,每当电闪雷鸣时就杀声震天的现像,已说明了磁场能让当时的音貌复原。最近些年,公司里配置的微型计算机,据专家说里面的存储记忆功能就是由纯硅片完成,而纯硅片就是纯度极高的水晶,是从普通水晶中提炼出来的。

小剑没有听明白,但见父亲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自己不方便说话,就老实坐着听他们的下文。

“哥,这样看,马凤确实没死吧?”张欢追问朝正。

“张欢啊,你不要想得太多。马凤死了,我们也很难过的。”朝正见张欢对马凤爱得深切,一直不肯相信马凤死了,不禁感动起来,他要好好开导他。张欢还没有说话,朝正接着说“我不会解梦,但从你的梦境看,好像是说书的事,是不是说马桂的事呢?”

张欢一拍脑袋,自己光惦记着马凤了,倒忘了她哥哥。他问朝正“马桂就写过两本书,第一本就是那个沸沸扬扬的《苍生》,第二本说是风土人情的那个,你说马凤说的是哪本书呢?”

朝正想了一下说“应该是《苍生》吧,第二本被那几个小鬼烧了,这很多人都看见的。《苍生》我还是陪他去北京时看过,照你的描述破破烂烂的一本也差不多,除此之外,好像也没听他说写什么,再说他就是想写大概也没那个精力,接二连三出那么多的事。”

张欢点头称是“马凤拿着那本书,是不是说他哥在那面心事未了?让我帮他哥完成心愿?”

小剑的头皮有些发毛。最近几年这些神神叨叨的事,他也算是被动地知道不少,但一提起来,还是浑身不舒服,鸡皮疙瘩像雨后春笋式的,扎着尖的往外钻。他知道这种现像,用专业点的说法,叫阳气不足,就是还没完全长大。

朝正也不置可否。马桂家的陈年烂事,在他做支书时就是块心病,现在好不容易由骆全接手了,他才不想再没事找事干。

“哥?我们是不是去马桂家看看。”张欢见朝正不说话,以为他又想事想出了神。

“啊,张欢”朝正拿定了主意,既然信神鬼之道,那就以神鬼之道对之“我们问问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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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支书销魂的三十年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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箕吧?到底马凤是不是要你帮他完成心愿,我也不太敢确定。”

“问簸箕?那不是丢东西找不到时才问的吗?”张欢疑窦丛生。

“梦这个东西,胡思乱想还不如交给簸箕。”朝正说完吆喝小剑去找簸箕、镜子和秤。

簸箕占卜在东海民间曾颇为流行。家中有物丢失或被偷盗,在告官不灵时,就会求天相应。簸箕占卜需三人操作。三人席地而坐,各竖直右手食指将出口正对南方的簸箕往上顶起。其中一最为德高望重者坐北向南,顶簸箕背端底部边沿正中,另两人东西对坐,顶簸箕出口两端。用秤钩将杆秤挂于簸箕右沿,秤砣置于簸箕中,在簸箕正中放置明镜一片。杆秤意谓公正,明镜意谓明白。准备工作做好后,坐北之人口念道“诸位神仙公正廉明,八方菩萨明镜高悬,海州东海人氏某某丢失某物,请问是否为东家某人所盗?”若簸箕自动旋转,则是为东家某人所盗。若簸箕纹丝不动,则接着问下去“是否为西家某人所盗?”直至簸箕转动,方才结束。

这种查询方法既没有科学依据,也不是常识推理,全凭玄之又玄的簸箕说话,因此就算被问到确定是某人所盗,对方也不会承认,何况它还被屡次被证明是错误的。而这最终无奈的查询办法,并不是为了弥补过去的损失,只是为了防范未来的重蹈。不过由于它的普及,人们对它终有所忌惮,谁愿意被人背后议论指摘呢?

朝正拿簸箕说事纯粹是敷衍张欢,张欢却丝毫没有察觉,他老老实实地和小剑对托着簸箕角。

小剑倒是兴趣盎然。他从小常见大人手顶着簸箕口里念念有词,多少回他想伸手帮一下,大人都坚决不许,说小孩子做这个会短命,让他一边玩去。小剑不信这套,你越不给他碰,他好奇心越重。后来私下里,他找阿利和大强玩过,大家自创了口诀每人问几个问题,只玩一次,三人就觉得索然无味,再也提不起兴致。大强说“簸箕开门,簸箕开门,我将来的媳妇打我不?”簸箕不动。“不打我?”簸箕还是不动。“打我的话,我能爬树不?”簸箕动了,左右晃了下。大强高喊着“不算,是你们的手动。”阿利和小剑笑得差点岔了气,他们好不容易收住声,骂了他一句真没出息就由他们俩来问。阿利咳嗽了声正了正色“万能的簸箕啊,请告诉我将来会成为万元户吗?”簸箕不动。“千元户呢?”簸箕不动。“百元户呢?”簸箕还是不动,阿利着急了,满头是汗。“他会成为要饭的吗?”大强见阿利不出声,替他问了一声。簸箕动了。阿利一见,把簸箕一丢,大喊着“什么破玩意,不玩了。”小剑忙喊,“我还没问呢?”他和大强两个好不容易把阿利劝了回来。三人重新支好后,小剑慎重地想了想,最后决定还是先问些简单的“簸箕快来拜访,请告诉我一加一等于几?”簸箕不动。大强提醒小剑“你不能让它填空,你得让它判断或选择。”小剑一想也是,又问“一加一是不是等于五?”簸箕转了。小剑忙看向大强和阿利“你们谁转了?”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没有啊。你快点问吧,我们手都酸了。”小剑白了他们一眼,又问簸箕“一加一是不是等于二?”簸箕不动。“靠,问他还不如问只猪。”小剑骂了一句。三人把东西还归原位,出门下河游泳去了。

小剑后来问过爷爷李才,为什么他们问簸箕,簸箕却乱答一切。李才说你还小,等你长大了,簸箕就当你大人看待,会真实回答你了。小剑却反驳道“不对,那都是封建迷信,是不科学的,我们老师就这么讲的。”“对,对,你们老师说得对。”李才见孙子大叫,忙附和道。小剑见爷爷这么快就同意自己的意见,觉得真没劲。后来渐渐长大,小剑也知道世上有些事是科学还解释不了的,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他又渐渐对这些民间灵异之事有了些兴趣。但一般情况下,只有一个人时,他从不招惹这些东西,他信奉孔子的一句话“敬鬼神而远之。”我离你八丈远,你奈我何?

朝正念了口诀问“马凤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未了?”簸箕转了起来,不仅仅是动,而且是转动,不受控制地很有规律地顺时针慢慢转动起来。小剑后背的汗毛又精神抖擞地僵直起来。张欢则面露喜色,眼角的轻微皱纹水波一样漾开来。朝正见事与愿违,只得硬着头皮问下去“马凤是不是要我们帮助?”簸箕转动加速,刚还像叶落浮水,悠悠地打着转,现在林风轻掠,猛地快速起来。小剑的脑子一片空白,张欢的嘴角快拉到了耳边。朝正额上也冒了汗,语速明显快起来“我们要不要去马凤家看看?”簸箕停止转动,然后回转过来。小剑轻缓一口气,想来还是心理作用,搞不好就是张欢用手拨动,拨到一定程程,拨不动了簸箕自个又回来了。可是一点手指肚面有那么大的力气吗?又是簸箕又是秤砣的?这一想,小剑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张欢倒急了,他看朝正不再说话,就加问了一句“马凤是不是没有死?”簸箕像是装上了马达,猛地转了起来。小剑一惊之下,簸箕已扑地一声掉在地上,秤砣滚落在镜落上,还好没砸坏。朝正勃然变色,冷冷地看着张欢,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滚!”

“哥!哥!大哥!”张欢见朝正大怒,着急起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说着说着,两行清泪竟流了下来。小剑呆立一旁,傻了一样。他看见张欢流泪了,心里突然觉得他很可怜。一个三十几岁的人,而且是身价不扉的人,当着自己这半大小子的面,忽儿就泪流满面。小剑知道父亲为什么怒气冲天。张欢坏规矩了,问话的人只能是坐北的人,如果边上的人擅自问话,那不仅仅是乱了顺序,更是对年长者的不尊甚至蔑视。小剑一时不解张欢为什么有这种举动,为了一个不知死活的疯女人,他至于得罪照顾帮扶他的村邻?难道这真的是爱情在作祟?爱情,永恒的话题,千百年来源远流长,道不尽话不完,诗里要写唐明皇和杨玉环,戏里要唱七仙女和董永,似乎总是那么美好美丽,让人向往留恋。可是如果真有这么好的话,还用得着长篇累牍地宣传歌颂吗?不是说越宣传的东西越是徒有其表,越是名不见经传的反而越是真正需求吗?自己也有爱情,还不止一段,可有哪个像张欢那样要死要活呢?不过,从张欢看来,爱情真不是个好东西。这个典型的钻石王老王,一把岁数吃喝不愁,还独善其身,守候着一个疯不疯、死不死的女人。爱情,不仅让人心思不宁,方寸大乱,还要让人生不如死,受尽折磨。

“怎么了?怎么了?”倩尧听见屋里有动静跑了进来。她看着张欢涕泪横流的,忙问朝正怎么回事。朝正铁青着脸不说话。倩尧又望向儿子。小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看眼妈妈看眼爸爸。

“张欢,到底怎么了?”倩尧蹲下身子问张欢。

“我该打,我该打,我坏了规矩”说着张欢举起手左下对自己开工,倩尧紧拉慢拉没拦住,张欢还是对着自己的脸猛掴了两下。倩尧拉住张欢后,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簸箕和镜子,大体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故意大大咧咧地说“我当什么事了,你们三个,一个大小是个官,一个好歹是老板,还有你”倩尧指了一下小剑“怎么说也是高中生了,还信这些。”越玄乎的东西,规矩越多。说好听点,叫尊重上天,说直白点,就是没有真金白银,靠一些花架子糊弄人。倩尧小剑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吃午饭。又让张欢洗把脸,和朝正喝两杯。张欢说不了,他一会有饭吃。小剑收拾好东西,见张欢仍然坐在凳子上,就对爸爸说“要不下午让贺老爹试试他最近刚搞出来的灵摆?”张欢不知道灵摆是什么东西,看小剑的意思,想来也是和占卜有关的,忙附和道“对,对,哥,下午再让发叔试试灵摆,我先回去吃饭。”说着他站了起来。

朝正又冷冷地扫了一眼张欢“中午就在这吃吧。”张欢刚想推辞,看嫂子倩尧直冲自己使眼色,忙说“好,好。”其实张欢除了自己去饭店,在剑之晶村还真没几家能随进随出的吃饭。

饭桌上,张欢一个劲地给朝正敬酒,一杯接一杯地干着赔罪。朝正身体不好,不能喝太多,只端着酒杯像征性地抿几口。小剑知道张欢酒量不怎么样,见他一杯接一杯地喝,以为酒度不高,也勇敢地喝了半杯,真是立竿见影马上就晕头转向起来。张欢长期生活在寒冷的俄罗斯,冬天不喝酒的话晚上就冷得睡不着,那酒量早今非昔比。

酒足饭饱,李小剑晕乎乎地骑车去找贺发。贺发正在家和一个年青人逗狗。那个年轻人瘦瘦高高,臃肿的羽绒服仍挡不住他弱不禁风的体格外显。小剑看他白得有些吓人的脸,心想我们俩要是匀一下,都能帅到被人包养。贺发听明小剑的来意,就让小剑先走,自己收拾一下就来。小剑知道贺发要套车,他亲昵地拍了拍黑狗的脑袋,转身出了门。贺发从偏屋里推出三轮车,然后唤过黑狗套好,对年轻人说“看好家,我忙完事就回来。”年轻人说话漏风,“好,外公,你,快去快回。”贺发喝一声“走”,黑狗迈开四蹄拖着三轮车和贺发往外奔去。那黑狗跟随贺发十几年,若是人的话也是老态龙钟的岁数。前几年它和贺发一样,眼看着毛褪骨瘦要不行了。这几年,贺发道行精进,容光再次焕发,而黑狗也脱胎换骨般,毛盛骨壮,跑起来是轻盈自如,拉着贺发全不像以前那样耷拉着脑袋,没一会就呼哧呼哧地狂吐着舌头。村人都啧啧称奇,都说这老哥俩真要得道成仙了,羡慕地马题好几次想为老不尊地拜学一下炎黄之术。

到了李朝正家门口,贺发停下三轮车,把黑狗放开,提个帆布袋神清气爽地进了屋。朝正、倩尧、张欢忙起身问了声好。

贺发也不废话,让张欢把自己要干什么,写在一张纸上。倩尧听了找来纸笔。贺发从帆布袋里又取出一只金丝绒袋,小心翼翼地取出灵摆。灵摆比较简单,由两头尖的规则梭形白水晶,在一头打孔穿上红线组成。张欢第一次见到灵摆,不禁多注了意。现下见它只是个梭形的水晶体,张欢不禁叹道,原来这就是灵摆,此前他已见过多回,一直以为是个挂件,把玩的。虽然他也曾想过这两头尖的,挂在脖子上不扎肉吗?但一直没有再细想下去。今天他见贺发拿出来,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贺发见张欢在发愣,问“写好了吗?”张欢反应过来说“还没,这就写。”他拿着纸笔趴在茶几上写道:马凤托梦给我是不是有事?是她的事?马桂的事?我要不要给她办理?写好后,他把纸递给坐在太师椅上正晃荡的贺发。贺发停止晃动,把纸拿得离自己远远的,轻念几句,抬头对张欢说“不对。一句一句地写。一张纸上就写一句。”张欢哦的一声,转身重写,心里想水晶灵摆和簸箕占卜差不多嘛,都得一句一句地来。

张欢写好,贺发看了说行了,就拿着它绕到八仙桌后面。他伸手摸了一把桌子,问倩尧说“刚擦过的?”倩尧以为擦得不干净,问“要不要再擦一遍?”贺发说“不用,这样最好。水晶是水之精华,桌面上有些潮气可相得益彰。”说着他把纸端放在八仙桌上,然后又从帆布包里拿出一只红色纸袋,对张欢说“包上红包。”张欢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朝正。朝正虽然心里有些反感贺发这么做,现下也只能说“这是规矩,请鬼神的,多少包一些就行。”张欢接过红包,拉开皮夹克拉链从怀里摸出一只黑色钱包。小剑见张欢一身黑皮,联想到贺发的黑皮狗,差点笑出了声。张欢拿出几张钱,有十元、五十元、一百元的。他看了看,抽出一张一百的塞进红袋包好。朝正和贺发见了愣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张欢就按照贺发的示意把红包放在八仙桌的南侧正中。贺发抬头看了看外面的阳光,就抬起左手,将中指竖直,又用右手抓住左手无名指从中指后面掰过,由食指扣压住,左手小指贴着无名指放,大拇指弯曲指向中指第二个关节。小剑见贺发的手指弯得不成样,奇怪地问“大爹,你不痛吗?”贺发到底岁数大了,关节有些老硬,见小剑问,忙摆出个无所谓的样子,“这是请师诀,要多多练习才行。”小剑听了,偷偷地也摆了个差不多的手式,容易地很嘛。贺发好不容易摆好“请师诀”后,右手就提着红线,将水晶灵摆尖头悬挂在那张纸的上方。刚开始,它只是随着手的轻微晃动,在两边小幅度地晃悠,没一会,它就自个绕着圈,顺时针方向转了起来,且越转越大。倩尧、张欢见了大为惊奇。小剑和朝正紧盯着贺发的手,看他有没有故意晃动。说没晃吧,感觉手微微在抖,说晃吧,那晃也不能晃出个顺时针的圈,爷俩很是纳闷。灵摆转了几圈后,贺发左手收住请师诀,抓住灵摆对张欢说“马凤确是托你有事。”因为掏钱而心有不快的张欢,听贺发这么一说,又高兴起来,他马上又递给贺发一张纸,“那发叔,再问问灵摆是不是她的事?”贺发点了点头,又从帆布包里摸出一只红纸袋。小剑见张欢的脸都要绿了。贺发仿佛没有看见,边把红包递给张欢边说,“规矩,心到就行。”张欢总算明白了,贺发并不稀罕他的钱,而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接过红包,想了想不好意思少给,就放了张五十的进去。贺发再次请动灵摆,仍然是顺时针转动。

张欢心情大好,本想跳过第三个问题“是不是马桂的事”,直接问“我要不要给她办理”他看见朝正一个劲地在给自己使眼色,心里明白朝正让他不要跳过,他自己也想测验一下贺发的灵摆功效到底如何,就又递上了第三个问题。

贺发微微一笑,浑不在意。灵摆奇迹般地逆时针旋转了。朝正疑窦丛生,张欢、倩尧心悦诚服,而李小剑浑身的汗毛又根根凉嗖嗖地直竖。

张欢包上第四只红包和前面的三只叠放在一起。贺发再次催动水晶灵摆,朝正不由自主地探了上去,小剑虽然害怕却也异常好奇,主动挨近了些。那灵摆先是不动,慢慢顺时针转起来。张欢的脸已快变成了一朵花,然后就僵在了脸上,灵摆生硬地反转了方向,逆时针转了三圈后,竟然渐渐调整成东北、西南方向正摆。大家眼珠都不眨,紧盯着看,好像灵摆会随时消失一样。贺发也从没见过这种情况,花白的胡子抖动不已,本来满面的红光渐渐有些泛白。他偷偷观察了一下众人,猛地收住灵摆,指着小剑和朝正说“你们两个,离我远点。”贺发猛然说话,吓了大家一跳。朝正和小剑讪讪地往后退了退。

贺发没有再向张欢要钱,自己从口袋里摸出五角纸币包进红包放在张欢那四只的旁边。他摆出请师诀,再次催动灵摆。这回灵摆从始至终都是东北、西南方向的正摆,私毫也不转圈。贺发收了灵摆,正色对张欢说“你放下这事吧,从摆向上看深不可测,非常人能解。”张欢听了有些沮丧,朝正则暗暗高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倩尧由衷地称赞贺发“发叔道行高深,技艺精进,以后不能叫发叔了,而要叫大师了。”贺发的修为显然不够,他摸着胡子呵呵地笑了。张欢问“叔,那灵摆转圈和摆动是什么意思啊?”贺发心情大好,给大家解释了起来“顺时针转圈,说明此事可行。逆时针转圈,说明此事绝不可行,来回摆动的就说明前途未知,一般不建议采取行动。”

大家点头称是,觉得今天学了东西,开了眼界。朝正又凑上前问,“那来回摆动,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好坏如何判定?如何破解?”

贺发沉思了一会,拿过纸笔说“这个解释起来比较麻烦,我画个图给你们看看。”贺发在纸上横四列、竖四列地画出一片方格。小剑见了脱口而出道“四周?”贺发解释道“不是四周,是九宫。南面三格正中一格是‘九’”说着,他在最上面中间那格中写上一个“九”字。小剑纠正道“大老爹,上北下南,那是正北。”贺发得意起来“九宫八卦,刚好和日常用的地图相反。是上南下北,左东西右。”小剑不敢插嘴了。贺发一会就将九格填满。大家凑上去看了一眼,从左往右,最上面一行三格分别写上“四、巽卦、杜门”“九、离卦、景门”“二、坤卦、死门”,第二行“三、震卦、伤门”“五、中宫”“七、兑卦、惊门”,第三行“八、艮卦、生门”“一、坎卦、休门”“六、乾卦、开门”。有好几个字,小剑都不认识,他瞅眼看看父母,再看看张欢,他们和自己一个表情。贺发愈发得意起来“水晶灵摆的摆动有三种情况,一种是顺时针摆动,也称正能量摆动。摆速越稳、摆的圈越圆、越大,就说明正能量越高。一种是逆时针摆动,也称负能量摆动。这种不管是摆成正圆的还是椭圆的,都不是好事。最后一种就是两边打摆,不划圈的。沿着震兑线摆,即东西摆时,说明你会发大财,因为震兑线主物质金钱。南北摆,坎离线主精神,说明你这个人在文化思想科学技术领域内,会颇有建树。西北到东南,乾巽线,天门地户线。刚才我们摆到的是艮坤线,即东北向西南,是鬼、道、佛线,很神秘。”

屋子里一片安静,大家神色各异地看着贺发。小剑、倩尧虽然听了一头雾水,但不可避免地对贺老爹肃然起敬。小时候见过木匠魂魄的张欢,更对贺发奉若神明。唯有朝正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心里想什么。贺发挨个扫过,看到朝正时,朝正开口说“发叔你讲得精彩极了,只是我还不明白,这刚才的从东北荡到西南的好坏该如何判断,还是请发叔讲得简单点吧。”

贺发嘴角动了动,脸色更加红润了,他喟然一声说“判断具体好坏,要用到奇门遁甲了,我还没学到。”

小剑一听,心里乐了起来,原来贺大老爹东拉西扯了半天是自己还不会啊。没法说服别人,就绕晕别人。又想到自己刚才对贺老爹崇拜的心情,小剑的脸也红了一下,到底自己还是少不更事。可为什么刚才大老爹要让我和爸爸往后退呢?是了,一定是我和爸爷阳气太壮,老让他这半瓶未满的大师出洋相。爸爸眼疾,他劝妈妈买大螃蟹祭祀莫名其妙的西仙,搞不好那些螃蟹全进了他那条黑狗的肚子。我下学两天,他就兴高采烈地说他预言正确,我连初中都毕不了业,我这不都进高中了吗?还是省重点。小剑飘飘然了。

朝正得意自己抓着重点,让贺发小小尴尬一下。倩尧心里则连连责怪丈夫,都这么大人还争强好胜,和个孩子式的。朝正喜怒于色,张欢倒玩起了深沉,他沉默一会问贺发“叔,我到底要不要帮马凤,灵摆没有说好坏,也就是说有一半是没有机会,也有一半是有希望了?”

朝正暗悔自己的多嘴。人啊,还是要低调点。

果然张欢对贺发说完后,就哀求朝正帮助解决这事。朝正无法推脱,只好答应找公安局的老战友帮下忙。张欢高兴地一个劲对朝正说谢谢。张欢明白,虽然世界上拜金主义盛行,中国的普通民众们也对它趋之若骛,但是中国的精英们则躲在背后死抓着权力不放。世界可以向钱看,中国必须要有权。因此涉及国家机构的事,身为跨国商人的张欢不再像早先那样,用金钱开道,而是低三下四来乞求朝正的帮忙。金钱的利益,尚有相对公正的平台。而权力的介入,只有森严的等级。张欢懂规矩。公司有事,他飞回俄罗斯前,坚决地留给朝正哥一万元钱活动经费。

事已到此,朝正推脱不得。过完春节,一周难得去一次公司的李朝正专为此事在办公室坐班。期间他找到公安局副局长诸兰瑞,托他办理此事。诸兰瑞连声说好办好办,就要请朝正喝酒,哥俩好久没在一起聚一聚了。朝正说我请我请,舍命陪君子。诸兰瑞眼一翻,不听大哥的话了?朝正忙笑而答应。酒酣耳热之时,朝正又把那一万元钱掏出来给诸兰瑞。诸兰瑞当时就要掀桌子,他骂道:“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朝正死命按住诸兰瑞,说这钱不是他的,是找他办事的人给的。诸兰瑞才慢慢消了气,他对朝正说“这钱你先留着,我先去调查一下,如果确实要花钱,我再对你说。不过我事先给你提个醒,这种人命关天的事,到我这如果办不下去的话,你也就别再费心思了。”朝正点头如鸡啄米,“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才来找你。”

两个月后查到了一个不是结果的结果。镇医院说马凤被上级县医院派专车接走,而县医院又回答说没有此事。朝正说完,电话那头的张欢好久没有声音。朝正心里一沉,安慰他:“张欢,你别急,我再帮你留意。还有,我上次说了你不用给我留钱的,我找的人都是老战友、老朋友的,用不着这一套。你什么时候回来了,再把钱拿走啊。”

夏天的时候,张欢亲自回来了。慈不掌兵,义不理财,身为商人,就应该唯利是图。张欢时常如此告诫自己,大多数时候他也是如此做的,但是他迈不过马凤这道坎,少年时的恋人在他心中烙下了永久的痕迹。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佛陀,不能由外而内成为魔鬼,就要由内而外成为佛陀。魔鬼在地狱享福,佛陀在天堂受罪,所以佛若,我不若地狱,谁入地狱。可是,无论张欢如何歪解着世理,他都会悲哀地发现,马凤是他无法忘怀的思念。有人说不付诸行动的思念是最强的思念。张欢努力地寻找过马凤了,思念不但没有私毫减弱,反而与日俱增。不行,他还有很多事,在他的世界中,不应该围着马凤而旋转,他一定要解决这个困扰。

东海水晶城正而八经地破土动工了,廖主任发誓要在退休前盖好水晶城,为使东海成为全国最大的水晶集散地、生产地而贡献自己全部的力量。钱,已不缺了,名,你也该来了。水晶城大兴土木,王本就闲得无聊了。他每日陪着张欢忙前忙后打听马凤的事。为了早日成为一名真正的大商人,张欢这次亲历亲为。他带着王本来到镇医院,先向看门的大爷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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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支书销魂的三十年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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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医院叫马凤的病患哪去了。看门老人从报纸后抬起黑色眼镜框“你找谁?”

“马凤,一个叫马凤的病患。”王本大着嗓子重复一遍。

“我耳朵不聋”看门师傅生气地说“你找病患,那我哪知道?你去问医生。”说完,他的眼镜框又对上了报纸。

“师傅,您抽烟。”张欢抽出一根红塔山递上。

老人一看烟标,脸上有了笑容。他殷切地问“你们来看朋友的?哪个科啊?”

“应该是精神科吧,她脑子不好使。”王本接过话茬,指了指脑袋。

老人斜了一眼王本不理他,他看得出张欢的来头要更大些,上身精致短袖下身笔挺休闲,一看就不是凡人,“找精神病人?这个我就不好说了啊,你去问一下大夫吧,我就知道去哪找大夫和领导。”

“师傅”张欢说“我找的是去年跑的那个女病患,您能给我讲讲不?”

“跑了?去年?”老人的报纸早放了下来,他站起来前倾着身子,低着脑袋,上翻着眼睛,黑色镜框失去了作用。他不待张欢回答,又问道“年轻人,你知道这里一月要跑多少人吗?去年跑的今年才来问是不是有点晚?”

张欢和王本对望了一眼。

“就是因为写书烧书而疯了的?长得还不错的?剑之晶村的?”张欢提示着他。

老人扶了一下眼镜,抽了一口烟“剑之晶村我倒知道,那个村是我们镇有名的大学生村啊,都出了好几个。可是,烧书的疯子什么的,我还真不知道。这医院一个地方两块牌子,精神病院倒占了一大部分。”

张欢不死心,把那包烟丢进窗口,又从钱包里取了五百元钱递上去。

“我真不知道,我……”老人的眼睛都直了,三个月的工资也不过如此。他愣了一下飞快反应过来,四处瞅了瞅,把钱往抽屉里一划。张欢心里一乐,王本则心疼地牙直咬牙。老人朝张欢招了招手,张欢把耳朵贴了上去“你说的那个是武疯子吧?”

张欢点点头,大为兴奋。

“她刚进来时还有人照顾,没多久家里人就不再来了。医院都打算让她自生自灭了,后来晚上又来了一辆黑色小车把她接走了。你说她是因为写书烧书的,大概就是那个女的了。”张欢笑容满面,高兴地冲王本眨了一下眼。王本没理会张欢的鬼脸,他探上去问“那师傅,您知道是谁接走她的不?”有了五百元钱和一包红塔山铺路,老人脸色的神色平和了许多,“这我还真不知道啊。我能提供的就这些了。”这还不如李朝正说得多。张欢的脸色阴了下来。老人见了他的神色,有些心虚,“要不,钱你再拿点回去?”

“哦,哪能啊”张欢知道自己又失态了,“谢谢您大爷,我们再打听打听,你有啥消息,帮我记一下。”

“行啊,行啊”老人高兴地回答“有什么情况,我再告诉你,反正我一天到晚在这待着。”

张欢和王本坐回轿车,把车开到西双湖边。粗大的梧桐树仿佛经年不变,枝连叶盛的遮盖成荫。张欢又掏出一包烟,扔给王本一根,自己一根,不一会,两扇车窗成了大烟囱。王本眯着眼说“朝正哥不是说,他要是查不出来的话,我们基本上也查不到吗?我看你就别费那个心了,对马凤,你也算是尽心了。”

张欢猛吐一口烟,“话是这么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做,可就是心里不得劲。你说外面的女孩子比她好何止千倍?要貌有貌,要才有才。好几次人家主动约我,都宽衣解带了,我又怂了。也真是怪,一到那时候我就会想起马凤。”王本又回忆起金黄的日子里,他和马凤坐在田陇上,沐浴在清新的麦香之中。

“这个,八成就叫那个爱情吧。”王本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一把年纪的人说着“爱情”的酸词,自个都有些反胃。

“爱情?难道只有这含混的解释不成?”张欢若有所思“那你和嫂子的爱情如何?”他问王本。

“屁爱情,我在外面赚钱,她在家里坐饭。头几年,晚上还能抱着日两下,这两年真是同床异梦,冬天一人一个被筒,夏天一人一条被单。也就是搭伙过日子而已。看这两天我不能出摊,她连饭都懒得给我做。说是要给孩子交学费,学费差这几个钱?她是没钱打麻将了。”说起家里,王本滔滔起来。

“哈哈”张欢笑了“你们的小日子其乐融融啊,还抱着日几下。”

“你不会还没日过吧?”王本假装惊奇地问。

“哎,哥,让你说准了,还真没有。”张欢的神情落寞下来。王本不知他怎么了,也不好搭口。“你也知道,我这东奔西跑的,要没事也不正常。有几次客户叫了几个小姐,还说是雏啊,可到最后两人都脱得精光了,我还是没有。”

“你有这定力?”王本真是惊奇了“怪不得你会腰缠万贯啊。”他挪挪屁股面向王本“你将来的成就肯定不止于此。古今中外,能成大人物的,要不就是种马,一晚上搞好几个女人;要不就是清心寡欲,视女人如衣服。”

“我那有那定力”张欢又被王本逗乐了“最后还是让她们用嘴或手给我放出来了。”

“用嘴或手?我靠,你他妈玩得高级了啊。”张欢一句话倒说得王本心痒难耐,捉摸着今晚回家要和老婆一条被单了。

张欢没再说话,看着湖心小岛,绿树丛中楼阁若隐若现。

“其实,我和你嫂子啊,也说不出是不是爱情”王本的语气温柔起来“我要是有事大半夜不回家,心里就会担心,她和孩子在家会不会害怕,所以只要能回来,不管多晚我都跑回家去。而她呢,我每一次回家,她都还没睡,说是看电视。可我刚脱好衣服,她都说起了梦话。爱情,对我来说,大概就是搭伙过日子吧,相互扶持。”

“可爱情对我来说又是什么呢?我为什么老会想起它呢?”张欢又点燃了一根烟,把烟盒丢到王本那面。王本没有拿,他看见张欢还把“心剑”挂在脖底,就劝道“张欢,你还挂着那水晶?摘了它吧,你知道那对人有影响的。”

“这又不是老玉,影响不会太大吧?”张欢说得言不由衷。

玉通灵,保平安。水晶强身,主发财。王本和李朝正探讨过玉和水晶通灵保财的问题。王本说玉有灵性,前人戴久了,就会把好运带给下一个戴的人。李朝正听了不屑地一笑,说他鹦鹉学舌、人云亦云。王本虽说天天接触水晶,但理论知识一直不如朝正丰富,他老老实实地听朝正讲解。

什么东西,只要人佩戴久了,都会产生感情,若是准不丁拿下反而会不适应。举个极端的例子,人穿衣服习惯了,再像野人那样光着屁股到处跑,人家真地会当你是野人,你自己也会不习惯。说玉带久了会通灵,只是因为它贵重些,人的感情就会投入多些。像内裤那样便宜到可以天天换,会有几个人觉得它珍贵?玉戴久了,偶尔拿下来会觉得不适应,所以会有戴玉保平安的说法。这好比一个人没事穿着袜子,哪天不穿了也会觉得不适应。前人戴的玉能对后人有影响,所以玉界不提倡带老玉,这更好解释。若是前人健健康康的还好,若是他有传染病呢?那病毒不就会附带上去?后人再戴,不会受影响?

水晶由于结构规整、结晶完善,所以一般病菌脏物无法渗入其中,相对而言就没有什么老晶新晶之分。如此,它的磁效应就会明显,让人神清目明,做事精神抖擞,自然事半功半,所以可以主发财。

两人又在湖边枯坐一会,张欢决心再找几个人询问一下。谁想这一问更让他不知所从。张欢又问了两个人。一个是医院里的护士,收了钱后说马凤被接走了,只是黑色汽车变成了白色。一个是医院里的大夫,他倒是没收钱,只是明触无误地说马凤被上级医院接走了,用的是救护车。

张欢不知所从,但好歹知道马凤还活着。王本一头冷水浇下,“就是死了人,医院会说是死了?”张欢听了呆了呆,经过这一番折腾,他的心里已没有那么难受,他说“努力找吧。”晚上张欢送王本回家时,王本看见张欢不知什么时候把“心剑”挂件摘了下来。

大多数时候,乡村的生活平静地有些单调。春种秋收的季节,人们日出而作、日没而息,日子过得辛苦但是充实。夏长冬息的季节,人们吃饱喝足,东溜西逛,整天无事可做就巴听着家长里短,以此打发漫漫的无聊。冬季还好,北风朔朔时,躲在家里身穿厚袄,背靠火炉温暖地呼呼发胖。相对而言,夏天就难熬了,尽管衣着打扮已和原始社会一样偷工减料,人们仍然热得恨不得扒了自己的皮,就连电风扇也没精打采地一圈圈转着数得清。

就在这酷暑难当的时候,李朝元夫妻却仿佛置身于百丈寒冰的洞窟,身冷心更冷。他们的儿子李怀——剑之晶村第一个大学生——被检察院传去问话已一周未回。李朝元请了假三天两头往检察院跑,李怀嫁在县城的妹妹李月,也请了假陪伴父亲打听情况。检察院的人一开始对朝元父女还热心接待,几次之后,当他们再去之时,就全当没有看见,该高声笑语就高声笑语,该喝斥怒问就喝斥怒问。有内部消息传出,说李怀涉嫌贪污挪用巨款。朝元找到堂弟朝正商量对策。朝正也一筹莫展。李怀三十刚出头就当上供电局副局长,属于少年得志。既然少年得志,难免就会锋芒毕露。而官场,背后你再怎么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都行,表面上一定要一团和气、你谦我让。反腐,只不过是政治斗争可以示之外人的托辞。李怀啊,你这场牢狱之灾恐怕免不了了。李朝正在多方问询后得出这样悲哀的结论。证据确凿、事实清楚,哪怕先有罪后有实,总之所有手续一应俱全,对方准备多时,所以才能一击而中。而此时,老革命李朝先刚去世一年,尸骨未寒。

光是腐败也就算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大家该对你不满的仍然不满,没人会对你落井下实;大家该对你尊重的仍然尊重,没人会对你前倨后恭。可李怀反倒和已死去数年的马桂扯上了关系。最近东海疯传,李怀本来没有考上大学,是李朝先动用关系,顶替了本村的马桂。马桂,你已委屈了一次,也不在乎多这一次了。剑之晶村一时议论纷起。本来就对李怀的张扬劲不顺眼的乡民,渐渐举起了精神攻击的大石头。对李怀称颂的人,也慢慢怀疑了起来,一个个默不作声地作起了壁上观。李朝元还好,也是大风大浪经历过来的人,虽然一夜白了头,但是虎架仍在,出门走路,人们碰见了,还是二哥、二爷地叫着。徐芬霞就不一样了,平时借着子贵母容在邻里村上出门头习惯了,一干尖嘴利舌的女人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只要一看见她,那夹枪带棒、刀剑齐行,怎么恶毒、惬意,怎么说,吓得她和大家闺秀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李怀顶替马桂上大学的消息一传出,当初逼死马桂的债主们就觉得立功赎罪的机会到了。他们等了一段时间,觉得李怀真地要进去了,就一个个胆壮气扬起来。一天上午,他们趁李朝元还没去县城和女儿汇合,就叫叫嚷嚷地堵住了他的门。

徐芬霞哆哆嗦嗦地打开了门,债主们潮水一样地涌入,吓得她忙躲在门后。李朝元走出屋子面向村民,他白衣白裤和身着五色短裤衬衫的村民比起来,显得儒雅十分。他扫视了眼院子,首当其冲的是马山、王能、王标,后面跟随着马小飞、马大六、马炳黎、严二照等当日参加逼死马桂的债主,马海洋躲在一群马氏兄弟中,看见李朝元往他这看,忙把头低了下来。再后面就是他们的老婆妯娌,正围着徐芬霞指指戳戳。

见自己的老婆被人欺负,朝元气得嘴唇直抖,他厉声问“你们要干什么?”

马山、王能互相看了看。马山转过脸来对朝元说“二叔,您也知道马桂死得惨,当年若不是你儿子顶替了他去上大学,他怎么会死呢?”

李朝元冷哼一声说“你还知道叫我二叔。马桂不是你们逼死的吗?怎么赖到我儿子的头上?”

马山无言以对。王能干咳了一声说“马山说了啊,若不是你儿子当初顶替了马桂,怎么会轮到我们逼死他呢?”

李朝元义愤填膺,但仍克制着自己,“顶不顶,你怎么知道的?我儿子在位时,你们怎么不来找我?”

王能被朝元将了一军,嗯嗯几声说不出话来。马小飞往前一步说“二哥,李怀在位时,我们不知道他顶了马桂。”说完又自言自语道“这不,画皮扒下来了,露馅了。”

朝元知道和这帮人有理就不清,索性也撒泼耍赖,“就是顶了,你们又能怎么样?都给我滚,滚出我这院子。”

债主们倒是少见的耐心,他们心平气和,不和朝元吵也不和朝元闹。等朝元喊完,马山接口说“二叔,人要讲些理是不?你们家李怀顶替马桂上大学,不能白顶了不是?我们要求不高,您准备点酒菜,到马桂坟头祭奠一番,磕几个头就行了。”

“放屁!你们逼死了人,良心不安怕马桂变鬼找你们,你们就想拉我们家下水。他妈的想得美。”李朝元中技出身,也算是知识分子,难得听见他骂粗话。

“二哥,你怎么骂人啊?”“就是,干坏事还发横。”“还当他儿子是局长呢。”“真不讲理,没见过这样的,贪污腐败还理直气壮。”底下冷言冷语清晰无误地传了过来,朝元感觉气血翻涌,刚要出声,忽觉脚下轻飘,脑袋沉重,整个人摇晃起来。“老头子,老头子”徐芬霞见丈夫的样子,忙挤过来扶住他。底下人不为所动,语气反而更为刻薄“装死?装死就能躲过去?”

“二哥,你怎么了?”一个肥大的身躯撞开众人,风一样向朝元而去,是李朝正。李朝正扶着朝元,一边轻拍着他的背部,一边叫着“二哥,二哥。”朝元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看见自家兄弟来了,鼻子一酸,眼泪就汪上了眼眶。朝正见了心疼不已。朝先、朝元、朝正虽名为堂兄弟,实则是两代人。朝先年纪稍长,朝正懂事时,他已工作。二堂兄朝元打鸟摸鱼,没少带着朝正和李怀。朝正能够参军,还是朝元拼命游说叔叔李才成功的。朝正是大儿子,李才正指着他帮扶,照看弟妹,若不是朝元三天两头对他说,男儿志在四方,要让朝正出去锻炼一下,他才不会让刚能劳作的大儿子去参什么军。朝正当了十几年兵,一无所有的回来。李才跑来把朝元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是朝元劝慰了他半天,并从自己微薄的工资里抽出钱支援朝正贩卖苹果,才让他安心地娶妻生子。想到二哥以前对自己的照应,再看他现在六十几岁人了,还被人堵上门口指着鼻子骂,朝正不禁怒火冲天。他让二嫂端张椅子出来给朝元坐,然后面向众人看了过去。

李朝正身躯高大,又兼在政府多年,一身官气十足,这么一看,威严逼人地很。人群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朝正瞪着马小飞,马小飞打了一个寒颤,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走。只是碍于情面,他死活硬撑地站着。

“马小飞”朝正厉声喝道。

“支书,镇长”马小飞的舌头不听使唤。

“又是你带的头?”朝正说着手猛地朝他一指。朝正本就高大,现在又站在瓦房走廊台阶上,更营造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咄咄逼人。

“不,不”马小飞忙矢口否认,他边说边拿眼瞅向马山、王能他们。

李朝正刚进门时就看见他们几个,只道他们又是来凑热闹的,没想到居然是他们打的头,怒气可想而知“你马了个巴子的,活腻歪了?”马山、王能、王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没一个敢答腔。在村上,他们今天骂骂那个,明白说说那个,没人敢说什么。但他们终究只敢欺负一下小老百姓,对家里在外有人,或本来就有头有脸的人,他们多不会主动招惹。再说,就是对方有权有势,一般情况下,他们也不怕,今天骚扰一下,明天骚扰一下,让你烦不烦,最后都乖乖地让着他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嘛?而对朝正,他们是绝对惹不起的。当年曹伟一语冒犯了汤倩尧,脸上当时就被她砍了一刀。汤倩尧一个妇道人家,都敢拿刀砍人,这要是没有李朝正在后撑腰,她别说拿刀砍人,就是对人高声几句恐怕都不敢。砍了也就砍了,曹伟出言不逊,活该。更可怕的是,不是当时砍了就完事了,半年之后曹伟竟然就在家门口被人打断了腿。曹伟也不什么善茬,何况还有个当了多年队长的父亲,就这,爷俩声都没有吭,而且曹伟断了腿好像还是什么大喜事。小混混,终究是小混混,在国家机器面前,想做个炮灰都没人看得上眼。想想,都可怕啊。

“叔”半晌王标嘻皮笑脸来了一句“您没上班啊?”

“你来这干什么?”李朝正对他语气稍微好点“还不给我滚回家去。”

“是的,是的”王标对另两个人说“我还有事,今天要相亲去,先走了。”三人中,王标长得最帅,和毛宁颇为相像。他二十五六的岁数,在农村也是大龄青年。每次相亲时,姑娘都很满意,后来一打听,在村上是个混混,人家连面都不再和他见。但他和马山、王能投缘,三个差不多年纪的人,至今都是光棍。而马山、王能就要长得差些了。李朝正先让他滚蛋,倒不是说他长得好,就高看他一眼,而是儿子上初中时和人发生矛盾吃了亏,老是会拿家里的烟酒贿赂王标帮他找回场子。事后,王标又把烟酒给退回来,只是小剑一直不知道,更不知道父亲知道他拿家里烟酒给自己办私事。朝正有时心血来潮也会劝导几句王标找点正事做,无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朝正说过几次见他仍是我行我素,就不再浪费口沫了。

王标走了,朝正又扫到马海洋夹在人群中。这个老实人怎么事事都有他。朝正指着马海洋叫道“你家猪是不是不用喂了?”马海洋见自己缩着头,朝正仍叫了自己,只得硬着头皮回答“我是来劝架的,炳黎、大六、小飞,我们回去,别管他们小毛孩。”小飞、炳黎连带着各自的老婆跟着马海洋走出了院子。严二照看了看众人,不用朝正言语,也走了出去。有人带头,不一时院子里少了一半的人。马大六梗着脖子不走,他见众人被朝正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偏不信那个邪。他上前一步说“朝正,这些年马桂家的凄凉日子,你也见到了。我们也不要李朝元偿命,只让他去到马桂坟前说声对不起,怎么了?”“就是,儿子顶替人家上大学,老子去说声软话,不对吗?”“就是,当官就了不起,马尚也当官呢。”朝正斜眼看谁附和马大六,他的目光就像消音器一样,扫到哪哪就安静。朝元坐在椅子上听得真切,他站起来走到墙角摸过扁担,就要往那几个说怪话的人砸去。扁担才刚竖起来,马大六就大喊“打人了,打死人了。”

朝正拉住二哥,站在那听马大六叫嚷。马大六喊了一会,见无人附和自己,也觉得无趣,就停了下来。

“马大六”朝正见他不喊了,问起来“你今天就是想和我过不去是不?”

“没有,我就事论事”马大六的语气仍是硬邦邦的“马桂死地那么惨,顶替他的人虽然也不舒服,但让朝元说句软话,安慰一下马桂的在天之灵,有错吗?这个世上难道没有公正了吗?马桂死了,我们也受到处罚了,我们的钱都要不回来了,他李朝元为什么就不能受点委屈。”马大六对马桂愧意最大,好好的一个厂子交到自己手里,竟然被搞得资不抵债,连带自己也出去躲了好几个月。若不是马桂以命抵债,那到现在自个一家老小还不知在哪流浪。一想到这,马大六就有赎罪的心理,他一定要帮马桂出口恶气。现在他拼命把自己打扮成当时的受害者之一,也是出了钱的人。

“你怎么知道李怀顶替的马桂?”李朝正按捺住性子“你有证据吗?相关机构确定了吗?法院判了吗?”

马大六见李朝正口气软了下来,以为他也心虚,胆气壮了起来“外面到处传的。你可以说是谣传,但现在这个社会,谣传就是事实。你们政府机关的申明,倒要反着看。”

李朝正见马大六的嘴里理论也是一套套的,笑了一下没说话,听他继续讲。

马大六精神头更足了“政府养奸蓄恶,不给我们普通老百姓公正。好在我们还有良心,良心会给我们公正。”

“好啊,你把我当政府”李朝正轻蔑地说“你不是说政府养奸蓄恶,不给你公正吗?我要让你看看政府给你的公正不公正。马桂是怎么死的?当时我硬压下的事,希望大家平安些,看来是我错了,我没有给马桂公正。”话至此,剩下的人脸上一片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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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支书销魂的三十年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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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尧,回家打电话给公安局”李朝正吩咐站在门外观看的妻子“就说马桂的死因并不是心脏病突发,而是被人逼债身亡,谁逼死的,我现在查清了。”

“好啊,我这就去。”倩尧转身要走,几个债主的老婆忙拉着她“她婶子,可不能打啊。我们家那个驴日的,脑子进水了,我这就让他给朝元哥赔礼道歉。”“就是,我们家大六最近失心疯了,他这个驴日的。”她们见倩尧不回家打电话,忙一个个赶过来拎着自己丈夫或儿子的耳朵,硬逼着他给朝元鞠了个躬,尔后灰溜溜地跑出了院子。马大六后悔不迭,和当官的耍皮子,和在鲁班面前弄大斧有什么区别?他摸着被揪红的耳朵,感激地冲老婆点点头。

院子里的人走光了,李朝元一把老泪流了下来。这些天了,他一直在忍着。儿子,他曾经的骄傲,现在却是他的催命符。晚上李朝正夫妻俩躺在床上。儿子住校,现在两星期甚至一个月才回来一次。朝正担心地对倩尧说“当初让他上高中,不上中专,会不会是个错误呢?”倩尧问“怎么了?以后考上大学不是比上中专更有前途吗?”“能考上当然最好,可你看今天的事,李才都不一定是自己考上的,小剑可比他贪玩地多。”“怎么会?我们儿子挺老实的啊。”“他还老实,老实地爬墙,他干的事你都不知道而已。”“哪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哎,哎,痛啊,别拧了。”“睡觉。”“好,睡觉,睡觉。”

李怀的官司让李朝元一筹莫展,他天天盼望着儿子快点坐牢。证据齐了,罪证足了,为什么还羁押在看守所,不赶快宣判早坐完牢早回来呢?让李朝元没有想到的是,儿子李怀在看守所一待就是两年。

几家欢乐几家愁,福祸似乎讲究均衡,这家祸患连连,那家就幸福无边。李怀还在看守所为能见到今天的太阳而欣慰不已时,王本、王世初俨然富可敌国,整天做着歌舞升平的梦。

张欢刚回俄罗斯时,王本还过得凄惶。东海水晶城大兴土木,老婆邱梅看王本整天在家闲着什么事也不干,不是今天说他几句混吃等死,就是明天骂他两遍好吃懒做,农村出来的泥腿子卖了两年水晶连地都不会种了。王本烦不胜烦,就打算出去转转。此前他无意中从电视旅游节目中得知海南、云南也盛产水晶,在山洞里成片的晶莹闪亮,当地人不识货都把它们搬回家盖房子。他问李朝正是否海南、云南也产水晶。李朝正说水晶基本上哪都产,产量多少而已,有的地方几百年出土手指大的一块,也叫产。王本接着说了他在电视上的见闻。李朝正听了有些茫然,想了想说,海南、云南都很偏远,海南这些年是特区还好说,云南那地方就是蛮荒之地,两个老鼠一麻袋三个蚊子一盘菜,衣食都成问题,也难怪当地居民暴殓天物。可是,再怎么也不会多到谁都可以搬几块盖房子吧?还是眼见为实的好。王本听了深以为然。

现下王本闲来无事,就决定海南、云南转一圈。老婆听了非但不担心他一去至少一个月,还非常高兴他有闯天下的男子汉气概。老支书王国军的孙子王世初,听说堂叔要出去赚钱,也连夜找来要和他同往。王世初结婚几年了有个孩子正上幼儿园。老婆吴青青刚过完如胶似漆的的春花雪月,就算计起实在平常的柴米油盐。夫妻俩出外打工做过短活,承包土地种过药材,还在村里开过小店卖过熟食,虽然没赚到过大钱,但是小钱也没断过,日子过得不咸不淡。他们把全村过得不错的人家扒拉一个遍,觉得还是和堂叔王本学做水晶比较现实有前途。吴青青下午在麻将桌上听邱梅说王本要出去做大买卖,晚上就鼓动王世初找上了门。王本颇为为难,带他去吧自己心里都没底,要是赚了钱还说,不赚钱的话堂哥的脸色也不会好看。不带他吧,说起来自己是堂叔,关系还近得很,人家会说闲话。最后,王本一咬牙说,行,那你就跟我一起打个伴,赚到钱那是运气,赚不到钱咱叔侄俩就当玩了一圈。王世初哪能说不行。在这个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年代,能有人领着就不错了。他差点就要感激涕零。亲眼见到爷爷的去世,王世初真切感受过人走茶凉的世态冷暖。

叔侄俩跋山涉水,先到了海南。一到海南就如同来到了火焰山,那气候能热死骆驼。他们走了一圈,口渴难耐,四处瞅了瞅除了卖水果的连卖水的都没有。那些水果除了香蕉依稀眼熟,别的都稀奇古怪,别说吃过,见都没有见过。王本咬咬牙掏出十元钱对侄儿说,去买点香蕉解解渴。王世初拿了钱走了过去。王本远远看着侄子把钱给了摊贩,推贩从水果摊位下拉出一只化肥袋,给王世初满满地装了一口袋香蕉。王本正奇怪摊贩怎么给那么多时,王世初背着口袋,脚步急急地走了回来。他走到叔叔身边,脚也不停,边冲王本使眼色边低声说,快走,快走。王本不解其意,提着行李跟在侄儿身后紧赶慢跑的。到一处背人的地方,王世初放下口袋呼呼喘气。王本问跑那么快干什么?你买了多少钱香蕉。王世初喘会气说,钱都是你保管的,你给了我十元钱,我能买多少?王世初看着堂叔仍不解,哑然失笑:那卖香蕉的算错帐了,现在八成正到处找咱俩呢。王本也笑了,提起行李说找个地方住下。

到海南的第三天,王本叔侄在三亚开了眼。人家那才叫水晶店,近一千平方的店面内,金壁辉煌,各种水晶琳琅满目亮晶晶地晃得人眼晕,真是应有尽有。那水晶的价格更是让人瞠目结舌,标得吓人,高得离谱,一条普通的白水晶项链在东海卖200元,在这则3000多。这么高的价格,店内还人潮涌动,来地走,走地来,络绎不绝。金发碧眼、乌发黄肤的游客根本不是来买水晶,简直就是抢水晶,价都不还,拿了就走。王世初紧跟在王本后面,大气也不敢出。这才是真正的水晶店,相比之下,东海的柜台简直就是菜市场。王本感受到了特区的魅力,人家早风风火火的与国际结轨,我们还在论证水晶城要不要盖,盖了有没有人来,落后就要挨饿啊。王本看见那个老板模样的女孩,好不容易空闲下来,赶紧上前套近乎,打听起了房租,女孩看着他一身古董式的穿着,用鼻子回答了他:四十万。王本当时就把到特区闯天下的雄心壮志给收了起来。

晚上叔侄俩七拐八拐地好不容易找到间家庭旅馆,五十元一晚,他们硬着头皮住了进去。别的酒店宾馆动辄几百几千的,他们连人家的门都没敢迈。

两人在公共浴室洗完澡后,就着抽了大烟式的电风扇聊天。

“叔,你说香蕉这么便宜,别的东西怎么那么贵?”王世初知道那天买香蕉闹了个笑话。此地的香蕉和东海的红薯差不多。

“这地方有钱啊,特区嘛,消费高。”王本老生常谈地回答。

“有钱?未必吧。我看就城里还好点,乡下到处是竹楼,下面还拴着牛呢,臭气都能把房子掀翻了。”王世初不同意王本的意见。

“特区沾了政策的光,你没见那么多老外?不宰他们的宰谁的?”王本有些恨恨的。

“可也宰了我们啊,宁可错宰一千,也不放过一人啊。”王世初倚靠在床头上。

“真希望我们那也成为特区,也可以痛快地宰杀一番。”王本吐了个烟圈感慨道。

王世初见王本在抽烟,就说“叔,你也给我一根。”王本迟疑了一下,把整包烟丢了过去。王世初很熟练地点燃,又把烟盒扔了回来。

“叔,这老外是不是没见过水晶?好像不要钱式的,使劲往怀里扒拉。”王世初猛吸一口烟,然后鼻子嘴巴里都氤氲起来。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王本好为人师的通性出来了“外国人直白,喜欢物品也就喜欢透明的,一眼望到底。中国人含蓄,喜欢东西自然也是浑浊驽笨居多,让人一时不明就里,他就好故弄玄虚。”

“噢,也就是说外国人傻得一根筋?”王世初凑过脸来。

“也不能这么说吧”王本的脸色正然“社会还是要讲究诚信真实的,要不然为什么过去落后挨打的会是我们,现在羡慕嫉妒人家的还是我们呢?”

王世初比王本年轻十来岁,还没到牢骚满腹的年纪,他见叔叔语气低沉,就换了个说法“以前听张欢说,中国的文人以前很喜欢水晶的,全是皇帝老儿为了抹杀人的锐气,培养奴性,才拼命宣传玉文化的。”

“是的,从汉武帝那会就如此,而文官集团一直拼命反对。汉族人的朝廷时,皇帝顾及到民族血性,还不是那么明月张胆地提倡儒啊什么的文化,到了外族人当政后,儒玉的文化才大行其道。玉,儒文化的集大成者。这个儒若还是孔子提倡的儒还行,可惜被历朝皇帝掐头去尾,阉割了。元朝时大阉了一回,可叹的是明朝朱元璋当政,不思改进,竟然认为阉割地不错,害得一心想恢复汉族血性的文人们只能偷偷摸摸地进行,譬如吴承恩,写西游记不敢明写孙悟空是水晶变的,只敢简写些龙宫是水晶做的。”王本好像故意在侄儿面前展示自己的博学,滔滔了。对水晶一知半解的王世初听得眼珠像冰冻式的,直直地眨也不眨。

王本越说越高兴“明朝在天灾人祸下灭亡后,清朝更是变本加厉地培养汉人奴性,先是搞了个留头不留发,从表像上打击汉人的自尊,接着再来几番文字狱,从精明文明上对汉人征服,这么折腾的结果就是一百年前的割地赔款。在这个过程中,水晶的地位一落千丈。水晶本来珍贵无比,是无价之宝,清朝皇室硬给它分出了品级,用在官员的帽子上。当时残剩的汉族官员还反对过一次,皇帝不但不听,反而将水晶品级定得极低,在五品上。”

官员服饰与珠宝品级在清代有严格要求:一品官员顶珠用红宝石,二品用珊瑚,三品用蓝宝石,四品用青金石,五品用水晶,六品用砗磲,七品用素金,八品用阴文镂花金,九品阳文镂花金。顶无珠者,即无品级,戴凉帽的官吏。王本对此记得不大清楚,含混地说了过去。好在王世初对此更是一窍不通,正听得入迷,没在意叔叔的小伎俩。

王本讲累了,喝了口水。王世初颇为崇拜地问王本:“叔,你都从哪知道的啊?”王本上到初一就下来了,王世初还要高上一级,上到初二才算完,王世初奇怪叔叔怎么懂得这么多。

“这都是李朝正告诉我的”提到李朝正,王本语气了满是尊重,他感慨道“有才能的人都在朝廷做官,此言不虚啊。”

“他,真地知道这么多?”王世初见说到李朝正,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自己爷爷就死在他的船上,连带自己也差点死在那。

“是啊,这还有假?”王本觉察出侄子的情绪“人,一定要有自知之明。”

“嗯!我知道,叔。”王世初也看出王本对自己有些警觉了,忙说了些软话。其实他的心里对李朝正也是佩服有加。当初李朝正从部队刚回来时的落魄,以及没几个月后就风光的过程,已懂事的他都看在眼里。不是说弱智的不一定是领导,但领导一定是弱智吗?想到这句话,王世初也笑了,浓浓的眉毛像蚕宝宝一样快速蠕动。

王本闭着眼养神,回忆着那次在朝正家见到的几张照片。那是县里组织去北京旅游时,朝正在故宫博物院拍到的。其中有三张照片是水晶雕刻件:第一张照片是水晶八方杯,杯口齐整对称地不像是雕刻出来,倒像是模具里铸出来一样,清代中期出产;第二张照片是水晶兕觥,即水晶酒壶,壶盖雕云砌雾如造访仙境,壶身则线条简洁浑然天成,极好地展现了水晶的透明度光洁度,也是清中期出产;第三张照片是水晶双鱼花插,插花所用,两条鲤鱼摆尾向上,姿势优雅中寓藏着无穷的力量,细腻雕刻里彰显了鬼斧神工的技艺,这是乾隆皇帝的至爱。

看着精美的照片,李朝正和王本感叹良久。

中国一向有州官可以放火百姓不能点灯的传统。清朝皇帝在向汉族极力宣扬磨灭血性的科举文化同时,对本族子弟则严格要求文治武功,一年秋围三年狞猎无时不勤于操练。在日常把玩中,号召文武百官戴玉佩翡,自己却收藏水晶。管中窥豹,小中见大,其心何其歹徒险恶。

王本在三亚水晶店磨了一天,店主确定他在海南开不起水晶店后,才告诉他店内商品所用材料从哪购买的。

王本二话不说,回去退了房间,拉上王世初往车站走。

王世初边气喘吁吁地在后面小跑着,边问叔叔这急忙慌地是要回家吗?那可什么也没买啊。王世初一直不吭声,真到买了最后一班开往渡口的车票才告诉侄儿原因。店主说海南本也盛产水晶,这几年开放过大已经枯竭,现在所用的原料全是从云南楚雄购买的。王世初惊讶叔叔的鲁莽,“他说没了你就信啊?”王本笑而不语。他也算出道多年,哪还会如此轻信于人。他这几天早和当地土人打听清楚了。土人说那种透明的石头早前他们都用来盖猪圈、垒鸡舍,后来发觉用它垒的猪圈鸡舍更容易引雷劈,就弃而不用了。前几年不知什么原因,突然从城里下来好多人收购这种石头,一时间倒也难找了。

叔侄俩又跋山涉水四、五天才到了云南楚雄。在一个满是吊角楼的古村落旁,王世初实在走不动了,他蹲在一块石头上把鞋脱了,轻抚着满脚的血泡。王本见侄儿确实走不动了,就让他坐在那别走,自己走进村落里去找点水喝。九、十月份的云南,气候宜人,王本看着满眼的美丽花草,心想要少些蚊子该多好。王本进入村落后,许多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大人小孩出来看。云南少数民族多,名字也稀奇古怪,王本也懒得记。他操着蹩脚的普通话问一位中年男子借水喝。中年男子看他鸡里咕哝的说着话,不明所以一脸茫然的样子。而站在边上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倒明白了他要什么,转身进屋端出一碗水。王本想了一下明白了,现在学校里的教育都以汉语为主,少数民族的孩子可能本族语言不会说,但是汉话都说得相当流利。王本喝完水后,又要了一碗。小女孩端来后,王本接过并不喝,他要端着送给侄儿去。王本掏出一元钱递给小姑娘,小姑娘笑着拒绝了。王本一看肤色黑黑的小姑娘,笑起来还挺好看,牙齿白白的像无瑕的水晶。

通过小姑娘家人的指引,王本和王世初在山洞里找到了透明的石头。王本心想云南真落后,连水东海不知道,他只能描述着说是透明的石头。当火把照进山洞,里面像星星一样晶光闪闪,蓝地怡人,白地晕眩。王本和王世初幸福地都快要昏过去。发财了,发财了,还是无本万利的买卖。当地人根本不要他们的钱,还让他们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王本拿着榔头专捡蓝色的水晶敲,王世初则专挑白水晶往口袋里装。王本看侄儿的举动,对他说“你不知道有颜色的水晶值钱?”王世初头也不抬,只管敲捡,“知道,但我觉得人不能太贪心。”王世初敲下一只茶缸般粗细的晶簇装进口袋里,站着歇了会说“叔,我觉得人要知足,有天看着呢。”

“你还信天?天真要管人的话,张欢还能亡命多年,马桂还能含冤而死?”王本没想到侄儿年纪不大,思想还挺迷信。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你说十来年前那大鱼是怎么回事呢?出现那一次怎么就再也找不到了?”王世初捡了块水晶后,又停下来站直身子,“人家都说那是老天惩罚我爷爷。”王世初的声音低了下来。

王本感觉一阵凉气从后背冒了起来。那次大鱼事件他也在场的,那么多人怎么就单单死了王国军呢?王本不敢深想,他喝斥侄子快捡。王世初拎拎口袋说,“叔,我差不多了,再多就背不动了。”王本也试了试斤两,觉得自己也捡得差不多了,就说“那就捡这么多,先运回老家。第一次熟悉熟悉路程,下次我们雇几个人挖,打包邮回去。”

王世初背着口袋,心里到底不甘,弯腰又从地上捡起几块小蓝水晶放在衣服口袋里。他伸手拿过夹在石缝中的火把,问王本“叔,为什么这次不多挖点邮回去?”

王本一看侄儿到底嫩了点,就对他说“这以后就是我们叔侄俩的独家买卖。我们走南闯北,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差点被毒蛇咬死,还能让别人分了去。”

王世初没听明白,看着叔叔眨了巴下眼睛。

“你还不清楚?我们一次运回去多了,人家就能猜到我们找到矿藏了,徒增麻烦。第一次先少运点,下回我们俩个,一个出来找货,一个在家等着邮寄,中间绝不让外人插手,就能保证我们爷俩独赚这份钱了。”王本唾沫横飞地给侄儿讲解。

“哦”王世初明白了,想了想又问“那为什么不打个电话给李朝正,让我老婆或你家婶接着,我们在这好好多挖些?”

“这事告诉女人?”火光照耀下王本两眼睁得老大“女人的嘴在外人面前,就像裤腰在老公面前一样,松得很。我可警告你,回家不许告诉你老婆我们在哪找到的水晶。咦,你小子刚才不还说人不要贪心的嘛?”

王世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怕累着叔,来一次不容易的。”

“就你一张好嘴。”王本笑问着,和王世初背着水晶出了山洞。

当王世初和王本蓬头垢面地出现在剑之晶村上时,人们还以为哪又来的两个疯子。吴青青和邱梅认出了各自的老公,她们大骂着扑打上去,“这一走个把月,怎么连个音信也不给家里来。”说完两人抱着男人眼泪鼻涕一大把。王本和王世初两手抓着口袋角腾不出手,一个劲地说“先回家,先回家。”邱梅和吴青青这才止住泪,伸过手要帮男人一把。他们忙摇头,背着口袋直往家跑。马题在后面喊“你两个狗东西背的什么宝贝?跑得欢的。”王本回转着头说“没啥,没啥,捡些东西。”

马大六在边上自言自语道“不就是水晶嘛,半袋子才值几个钱。”

王本和王世初在家休养了半个月,直到东海水晶城开张,叔侄俩才背着水晶去了集市。这半个月,他们把水晶藏得严严实实,谁也不给看,只有吴青青和邱梅趁他们不在家时,偷偷解开口袋瞅了瞅。

王本将水晶城分给自己的摊位让了一半给王世初,就把蓝水晶轻轻地倒了出来,邱梅忙伸手护着台沿,小心水晶掉下去。邱梅和吴青青见老公把水晶藏了半个月,估计这水晶有点不一样,是好东西,就硬跟了过来。那边吴青青也帮着手忙脚乱的王世初摆好摊位。

水晶城开业第一天,人山人海。王本的蓝水晶一亮相,就吸引了成堆的人围在面前啧啧称奇。王世初看着叔叔那面人气这么旺,暗怪自己当时哪个筋搭错了,捡什么白水晶,这么普通的。

人们都知道有颜色的水晶稀少珍贵,不一会王本就卖出三块拳头大小的蓝水晶,两千元。叔侄俩的花费一下全回来了。邱梅数着钞票,笑得嘴都合不拢。吴青青看了婶子的高兴劲,心生一股醋意,她拧了一把王世初“你和叔一起出去的,怎么弄了这么堆破烂回来?”两家人本就在一起,吴青青声音再小,王本夫妻都听得到。王本怕王世初不高兴把水晶产地给抖出来,忙笑着对吴青青说“青青啊,别难过,这次赚的钱是我们两个的,我卖蓝他卖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吴青青当即就乐得眼眯成了缝,她嘴上还说着“那怎么成,那怎么成,亲兄弟明算帐。”邱梅见自己的钱因老公一句话就要少了一半,心里有气嘴上也就不那么悦耳了“叔侄变成兄弟了。”王世初听出婶子话中的火药味,他感激王本带他出去见了世面,心想赚钱也在这一次两次,可不能把婶子得罪了,枕边风可比台风厉害多了。他忙说“叔,不能这样,先按先前说的来,这次我是跟你出去学徒的,哪能要钱。”邱梅一听不好意思起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你也是出了力的。”吴青青见婶子那小气劲,哼了一声站在边上不言语。

没多久,王本又以一千元的价格卖出了五块小的,邱梅笑得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像地主婆。王世初也终于开了张,卖了两百六十元钱三块大点的白晶钻。毕竟是第一次卖水晶,王世初和吴青青的脸色缓和了。

叔侄两人正高兴着,看到李朝正、贺芹和廖志开沿着摊位从南往北走了过来。头发有些灰白的供销社主任廖志开看着满大厅的人群,高兴地对贺芹和李朝正说“我总算是没有遗憾了,多谢你们俩的大力相助。”李朝正和贺芹忙说“老前辈言重了。”

王本向李朝正挥起了手。李朝正看见了,对贺芹说“看,我们村的王本和世初。”“世初?”贺芹认识王本,王世初就有些不熟悉了。李朝正介绍说是王国军的孙子。贺芹哦了一声想起来了,他就是王国军拼命救下来的孙子,都成一个大人了。

大家见三人气度不凡,都很自觉地往两边让开了。廖志开一见王本面前摆放的蓝水晶,两眼立马放光,“这是宝贝啊,百年难遇的。你们是从哪搞来的?”王本听了廖志开的表扬,忙低调地说“朋友转手的,朋友转手的。”贺芹走上前拿起一块,对着亮光端详起来,脸上满是赞许。王本要和李朝正打个招呼,却见他站在边上“铁青着脸。”王本心里一紧,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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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十支书销魂的三十年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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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正哥怪我没告诉他我在外找到水晶的事?他刚想和李朝正解释一下,李朝正已拉着贺芹和廖志开往南面去,说那面霍如春摆放了一百多件雕刻件,那个壮观啊。

待他们三人走后,邱梅责怪起老公“你这个财迷,天天藏着掖着,要不是人家,你连老婆都娶不到。”王本呐呐不能言。吴青青见邱梅嘲笑王本说老婆都找不到,强忍着不笑出声。王本正暗自懊悔时,李朝正又快步走了回来。王本张着嘴刚想说话,李朝正已先发言,“把东西收一下跟我走。”“怎么了,哥?”王本惊奇道。

李朝正没答理他,对围观的人说“这货我全要了,大家去看看别的,我们东海水晶城可是准备了许多好东西欢迎八方来客啊。”王本虽然不解,但在邱梅的催促下还是很快收拾好了水晶,背上跟李朝正走出水晶城的大门。李朝正出门时,往王世初的摊位上看了两眼,最终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出来。

走得离水晶城远一点,别人不太注意的地方,李朝正暴喝一声“你是不是又想死了?”王本吓得一哆嗦,没想到得罪朝正这么厉害“哥,我怎么了?”“你还怎么了?又拿了一堆假水晶骗人,你忘了上次刘北斗追得你四处流窜?现在他是常务副县长了,以后东海就是他的天下。”李朝正替王本担心着,王本却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哥,我没卖假水晶啊,这蓝水晶是我从云南运回来的。”王本在李朝正面前很坦白,他明白李朝正要想知道的事总是能知道的。

李朝正见王本还不明白,接过他的口袋,从中取出一块,“你还云南,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蓝晶石。”

“是啊,蓝晶石。”

“听好了,是蓝晶石,不是蓝水晶。”

“有什么区别嘛?”

“你这个蠢货”李朝正见王本不像装傻充愣,就详细解释起来“蓝晶石是蓝晶石,蓝水晶是蓝水晶,名字相近,结构相差很远。一个对人体有益,一个对人体有害。天然水晶是没有蓝色的,能显示蓝色的铜离子在自然状态下熔不进水晶,懂吗?”

“铜离子?”王本听得云遮雾罩,但已然明白这次又出了大错。现在他清楚了,为什么云南当地人不知道水晶,原来这根本就不叫水晶,叫蓝晶石。可是南边沭阳县不也产蓝晶石吗?好多艺人雕刻这个,霍如春不是还从那找的雕刻技师吗?王本不甘心自己费尽千辛万苦采回来的石头变成一堆废料,他不待朝正回答又追问“南面不是也用蓝晶石雕刻物品吗?”

李朝正知道王本说的南方是哪,训了王本一回,他心里倒平静了些“云南的蓝晶石和沭阳的蓝晶石不一样,云南的学名叫方解石,在当地很多的,可以说山洞里到处都是。以前全国征集水晶给毛主席做棺材时,就有外行人拿来献过。”

王本见李朝正说得如此有鼻子有眼,心里不得不信,他惋惜着一袋的宝贝眨眼间变成了害人石,心里酸痛起来。

李朝正看王本的样子,知道他又舍不得了,就轻声问他“你还想跑到国外打黑工?”王本一个激零,忙说“谢谢朝正哥,要不然我这回又悬了。”李朝正见王本醒悟了,心中也高兴,他又问“没卖给台湾人或外国人吧?”“没,没。”王本连忙保证“哥,我进去和世初说一声,就回家去。”王本暗暗庆幸刚才说和侄子对半分,要不然就亏大了,世初的白水晶至少能卖五千元。想到此,他怀不自禁地说了句“世初这小子有福气啊,人不贪心必有厚报。”李朝正在后面听见了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当初该和王世初一样,也捡白水晶,不要这蓝晶石。”王世初走上台阶回声音说。

“什么?你们俩是一个地方捡的?”

“是啊。他不贪财捡白的,我心黑就捡蓝的。”

“你们两个一对活宝,我说怎么世初的白水晶有些油乎乎的感觉。”

“哥?你是说,世初捡的也不是,水晶?是方解石?”

“你说呢?”李朝正的嗓门又提高了。

 

 

             (四十五)

公元1997219日,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军事家、外交家、中国共产党、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主要领导人之一,中国社会主义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理论的创立者——邓小平同志在北京逝世,享年93岁。

公元 1997426日,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杰出的国务活动家,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我国社会主义法制的主要奠基人,党和国家的卓越领导人彭真在北京逝世,享年95岁。

公元19977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收回香港。香港回归洗涮了百年耻辱,向世界展示了大国的崛起。

公元1997715日,东海中学高二(一)班李小剑下学年期末考试全校第一。

国家的悲欢离合和李小剑的喜怒哀乐无关。孩子眼中的国家大事再大也大不过自己的事,他们有了自己的想法。

毛泽东之所以伟大,伟大在他去世的时候,全国人民悲痛不已。

邓小平之所以伟大,伟大在他去世的时候,全国人民大多不知所以然。

1997219,东海中学高二(1)班教室。老师严肃地说这节课停课,全校哀悼伟大领袖邓小平同志。同学们高兴了前半句,淡然了后半句。当哀乐响起时,同学们自觉地低下了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掩饰。很多同学已到了做坏事要坐牢的年纪,不管去世的是谁,死人总归是件不好的事,尽管有许多同学无所谓,甚至莫名的想笑。

彭真之所以伟大,伟大在于他曾让更伟大的毛泽东也无可奈何。

1997426,住校的学生吃完早餐往教室走去,突然校广播播放“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同行的李海问李小剑是否邓小平的追悼会又开了一次。李小剑没有回答,示意李海听完。李海听完后问“彭真是谁?”

香港回归是天经地义的事。邓小平省掉打桥牌的时间和撒切尔夫人议论一下香港的事,只不过是给她一个女流之辈的面子,她居然还想挟马岛战争余威来恐吓中国,真是不知好歹。1949年,解放军秋风扫落叶一样,横扫中国大陆,有将领请示毛泽东、周恩来,是否在解决广东国民党残部时,将香港、澳门一并回归。毛、周高瞻远瞩,答复,暂且维持现状,给新中国提供一个了解世界的窗口。1972年葡萄牙革命,新政府宣布放弃一切海外殖民地,当时中国政府仍然坚持澳门1999年回归,不言之意仍是希望在内忧外患中留下一个了解世界的窗口。不独共产党如此,国民党也从未把英国放在眼里。抗日战争胜利后,国民党为了和共产党争夺地盘,从边缘省份调兵遣将开赴东北。广东港口不够,国民党上将大手一挥,征用香港港口。十万大军在英国政府的抗议声中,威武雄壮的踏上香港,然后转赴东北。

199771全校放假,补了一个月课的高中学生回家倒头便睡。

十四天后的期末考试,可观的成绩让李小剑不知起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李小剑抓起当日收到的51封情书,用力撕成了碎片。朋友啊,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那不是纸片,而是我凋零的心。李小剑边撕边吟诵着不知谁的诗。在他看来,高考状元已指日可待,清华、北大不过是囊中之物。不仅他如此想,全校师生都如此想。

假期终于到了,李小剑很自觉地帮家里看起了西瓜。西瓜是小剑四叔李射正种的,田地则是李朝正承包的。射正说赚了钱和大哥平分,朝正说赚钱你自个留着,平时让我随便吃就行。射正本没打算让李小剑看西瓜,一则因为小剑上高中功课紧,二则因为他深知这个侄儿懒得出奇,小时候说外面热能在家里睡上一个月不出门。射正自己的女儿李小娜还小,刚上小学。他就让二哥阳正上小学六年级的的儿子李小刀和三哥思正上小学四年级的儿子李小弓结伴看守,如果他们哥俩累了,再让二哥的女儿李小梅来换班。不料射正还没对小刀和小弓讲,小剑就自告奋勇地要看西瓜。射正满怀欣慰,侄子到底大了,有他这个半劳力看守,总比那两个小学生强。朝正不以为然,心想儿子都十六、七了,还这么馋。李小剑则苦不堪言。成绩好的学生,德智也被迫要跟上。他只不过跟四叔客气了一下,四叔就当真了。既来之,则安之吧。李小剑从庆树那借了一堆小说天天守在西瓜地里了。射正怕热着侄子,还精心搭了个帆布凉棚。他选了块二十几个平方的田头空地,埋了两排六根柱子,上面先覆盖上上木板,再在木板上铺上一整块帆布,既遮阳又避雨。射正又用拖拉机拉来桌、椅、凳,一个像样的家就成了。

在蝉躁风热的日子,李小剑躺在帆布凉棚里看着成群的西瓜和大片的叶子,竟然渐渐也有了些惬意的感觉。

天空一片水洗的干净蔚蓝,暑气被满眼碧绿柔拂地无影无踪。一只只肥胖的西瓜躲在绿蔓嫩叶的海洋里,像无数只懒惰的翡翠精灵。叶摆波动,精灵悄然露上一面,赶快随浪没入水中。浪随灵移,它轻吻着精灵的面颊,总想挑起它跳跃的欲望。而精灵像害羞的女孩,千呼万唤中总是犹抱着那抹矜持。渐渐地,叶子放弃了怂恿,却喜欢上了抚摸。当夏风带着柳梢的问候再次浅笑而来时,叶子欢快地在精灵的脸上抚摸,发出沙沙的笑声迎接。

瓜棚里凉风的缺席让小剑备感慵懒、抑郁,他走了出来小心在瓜蔓中挪着脚步,只不过几步间,短发飘动时,他就感受到了舒心的清凉。

夏天在碧绿西瓜的海洋面前畏惧退缩,炙热也像遗忘了的伤心,不知道在记忆的哪个角落里沉眠。但他的额际仍然缓缓流动着一颗汗珠,像阳光一样温柔寂静。

他蹲下身子,绿叶掩映着的几只西瓜之间,一根野草的芽尖轻轻摇曳着指向苍穹,浅绿色的,嫩嫩的让人不敢呼吸,生怕一不留神的氤氲,让尘世的庸俗沾染了它的天成。可人类贪婪的天性让小剑有了童心的肆虐。他想起了儿时的春天,广袤的田野,柔软的草地上,孩子们在欢快地奔跑,兴奋的打滚。而今,草色依然娇嫩,童年却不复存在。小剑奇怪起自己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多愁善感了。

他站起来,往剑之晶水库看去。

岸边错落点缀着几颗白扬,翠绿盈边的草地饱染了水的精华,它们好像也在附庸风雅,静静地,动也不动地品位水天一色的凉润。田野的气息是那么的迷人,轻松的俘虏了鼻子。旷野的美丽是如此毒药,瞬间病态眼睛的贪婪。小剑弯腰摘下一片瓜叶,在手中轻捻了几下,扇形的青绿在风中转起了圈。啊!夏天,你也会如此让人留恋。在夏天的瓜田里,身边包围的碧绿,你能感受到春的羞涩婀娜;擎在手里的青绿,你能感受到秋的妩媚恬静;而天地间所有绿意盎然的那一诧那,你感受到冬日晨曦照在屋檐上的温馨无为。

小剑低头看着脚下磕绊的西瓜,并不像老农那样弹拍着选择,而是愉悦简单地随意捡起。他抱着只大大的西瓜,往凉棚走去。慵懒随着脚步,慢慢离开,抑郁因为随意,渐渐消失。

正当他抱着半只西瓜,用勺子吃得开心时,他看见东面一个女孩慢慢向瓜棚走来,上身一件白色衬衫,掖在黑色的超短裙里,脚上鲜艳的红色凉鞋映衬腿部雪一样的白洁。毕竟是夏天的中午,谁这么不怕热呢?那人渐渐近了,长发挽在脑后盘成一个发髻,一根长长的簪子穿插其间。

“西杏”小剑认出了女孩。

西杏冲他笑了一笑,白净的脸上因为夏日的粗鲁有了淡淡的红晕,“小剑……叔。”儿时伙伴多年不见,难免会有些生疏。几句寒暄过后,少年的情谊重新回归。西杏和小剑并排坐在板床上,四角的帆布搭了起来,终于有了丝凉风。

“西杏,你这些年在外面做什么工作?”小剑对自力更生有些恐惧,对外面的精彩却一直向往。

“还在四星级酒店里做服务员啊”西杏无奈地说道“我初中毕业的学历,也只能做这个了。”她的眼神有些黯淡。小剑的心里也咯噔一下,当初若不是自己的话,没准她现在正在读书呢。想起往事,小剑的心揪在一起,“在酒店里多好啊,还四星级的,来往都是上层人士,听他们的谈吐,看他们的穿着,能学到不少东西呢”小剑艳羡地说着“哪像大强、阿利他们,一天到晚就看着机器,轰轰响地,时间久了耳朵都不好使。”

“他们是男的啊!”西杏高兴起来,但嘴上仍谦虚着。

“男女不是早平等了吗?”小剑故作惊奇道“而且女的更娇贵了,都有妇联呢,要是气管严的话,男的都没地方说理啊。”

“哈哈”西杏开心地笑了起来,在伙伴面前她不用掩饰“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哪里,哪里,吃西瓜。”小剑说着递给她一只勺子。西杏也不客气,端着另半个西瓜舀了一片,轻轻咬了一下,“好甜!”

“那是,我每天晚上都给它施肥。”

“什么?”西杏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你这家伙,还让不让我吃了啊。”

“呀,城里人了啊”小剑夸张着表情。

“我敲你啊”西杏噘着嘴,扬起了小勺。

“吃西瓜,吃西瓜。”小剑看着勺子上汁水滴答,忙叫道。

自然熟的西瓜甘甜地让人欲罢不能,小剑很快将半只吃完了,西杏也吃了大半只,摸摸肚皮说“都是水,吃不下了。”

两人将西瓜皮放在桌子上,小剑拿过毛巾让西杏擦下手。

“你怎么大中午地过来啊?”小剑问。

西杏看着东面被热浪冲刷地有些影约的村庄说“下午,我还要去城里,给花花寄东西呢。”

“哦。”提到了花花,小剑又不自然起来。那笨拙狼狈的第一次,女孩子刻骨铭心,男孩子总想遗忘。

“花花,她现在和我在一起”西杏知道他们曾经的关系,也后悔拒绝小剑,和他一起离家出走。不过事后,小剑并没有责怪西杏,对她仍是一如既往的亲近,只是她自觉愧对小剑。西杏初三一毕业就出去打工了,一方面给家里补贴些家用,另一方面也是对某些事情的逃避。时过境也会变,几年过去了,她终于能够坦然面对过去了。她看了一眼小剑,虽然他没有说话,但她知道他想了解曾经的好友,就接着说“小三也在那儿,做侍应生。花花拜托我来看看你,她让你好好加油。”

小剑又“哦”了一声沉默了一会问“她们还好吗?”

“好,都好。”

小剑听出西杏敷衍的意味很重,抬头看向她,她脸色绯红,“西杏,你怎么了啊?”

“我,我,我也要施肥去了”西杏红着脸说。

“切,我还当什么呢”小剑不以为然道“那面,那个棉花地里。你想施多少就施多少。”

西杏不说话,站起来往前走去,腿夹得紧紧的,高翘的屁股在紧身的超短裙束缚下左右坚挺地摇摆。小剑一下子感觉夏天更热了。西杏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嗔怪道“都怪你的西瓜。”小剑一下又感到三九寒日的到来,浑身硬邦邦的。他看见西杏敞开两颗纽扣的上衣露出一片猛然突起的雪白。西杏说完紧走几步,步入大半个人高的棉花地。一片片宽阔的叶片中夹杂着青涩圆滚的棉桃,碰到人的身上像鼓槌一下轻轻敲打着人身。西杏走了十几步,转脸看见小剑瞅向自己,脸上更是火烫。可这块田地,除了低矮的瓜蔓只有这块棉花地尚可藏身。她硬着头皮像小时候那样,对小剑开着玩笑“不许偷看啊。”说完就蹲了下去。

不说这句还好,一说这话小剑的双腿就控制了大脑。

同样的话,在不同的年纪,含义已然不一样。上次禾禾来看他,已是半年之前。人啊,一旦你出类拔萃过,就永远想高高在上。名与利,总是那么能激起人的斗志。这半年,他甚至比初三时还要拼命,连午休的时间都减少到只有五分钟。女人,和男人的事业比起来,有时是微不足道,有时又是致命的诱惑。

小剑蹑手蹑脚,快步走到棉花地旁。他蹲下身子,顺着棉株望了进去。西杏背对着他,白白的屁股在绿色夹杂中若隐若现。小剑感到口干舌躁,似乎听见了哗哗的流水声。白白的屁股抖动了几下,西杏好像从前兜里摸索着什么,往下擦拭了几下,就提上内裤站了起来。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清华、北大,清华、北大。小剑不伦不类地鼓励自己几句,忙又弯腰快步往回跑。快跑到凉棚处,又折身往路边跑去。离路基一米多高有条小河。小剑跑下去,伸手抄水在脸上摸一把。心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若想成为大英雄,要么像汉武帝那样夜不可无女,或者像隋文帝一样就一个老婆,反正都对女色无所谓。

西杏回来不见小剑,自言自语道“也去施肥了?”她四处瞅了瞅没人,就手伸进裙里把内裤褪到大腿上整理一下。刚才知道小剑在凉棚,她慌里慌张地整理地不舒服。她把内裤整理正位刚要往上提时,看见小剑站在北面,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西杏也傻了眼,呆呆地站在那,一动也不动。

小剑愣了一会,走了过来。他一把揽住西杏的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西杏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身体在微微颤抖。小剑没有犹豫,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将自己的吻印了上去。西杏本就没有多少力气站立不稳,一经小剑吻动整个人酸软在他怀里。西杏还在惊恐中,舌头仍由小剑轻点,夹杂着芳甜。小剑吻了一会,一手往下探去。超短裙的开口很高。小剑毫不费力地就探入她的两腿之间。西杏的双腿不自觉地地夹了一下,刚清爽的里面又是湿润一片。小剑的中指前后滑动几下,西杏从喉咙里发出了“呜呜”声。小剑停止滑动,想坐下换个舒服的姿式。要命的刺激一中止,西杏就清醒了过来。她身子微微一蹲就把内裤提了上来“不,小剑,我有男朋友的。”小剑没有应声。他见西杏开始阻止,又将手指前后滑动摩擦起来。西杏不自觉地又嗯啊连声。她坐在小剑的身边,双手抓住小剑的手,拼命想把小剑的手拖出来,却使不上一丝力气,面色的绯红随着她的呻吟都快沁出了皮肤。小剑的手指来回逡巡几下之后,找到一处柔软的深陷,轻轻一挺就进去了。西杏大叫一声,不再反抗,她抱住小剑,嘴里急切又呼吸不连累地说“不要,在,这里,不要,在这里。”

看着四面毫无遮掩的凉棚,李小剑也知道不妥。他把手抽了出来,扶起西杏往棉花地走去。西杏踉跄着脚步,仍然呢喃着说“小剑,这样不好,小剑,这样不好。”小剑不管她说什么,变形的裤子已让他不好意思直起腰。他搀扶着西杏往棉花高的地方走了几步。一米六几的西杏已没在棉花丛中,小剑则露出了整个脑袋。他让西杏背对着自己,一只手抱住她,另一只手又往下探去。刚安静了一会的西杏因为处境的相对安全,完全放开了的呻吟。小剑抚摸了一会,放开西杏让她弯下腰。西杏听话地撅起了屁股。小剑解开自己的腰带,伸手将西杏黑色的短裤褪到大腿中部。

当他刚要进入的时候,脑子里又想起了清华、北大以及日记本里“高考状元”的毛笔字。爱情是学业的最大杀手,温柔乡里能有几个成功者呢?可是美色在前,他又按捺不住。因此在这犹豫与渴望之间,他偏离了方向,冲向了西杏的大腿根部。小剑心里突然一动,我就这样射出来,也算是不近女色。有了这个自欺其人的借口,小剑前后挺动起来。西杏被摩擦地难受,扭动着屁股想帮小剑找准方向。被激情烧晕了的她,忘记了小剑比她的经验要丰富地多。西杏夹紧了双腿,乱扭着屁股,小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又因为害怕有人突然出现而莫名刺激。在这舒适和偷情般的双重刺激下,没几下小剑就一泻如柱。西杏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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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支书销魂的三十年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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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剑躺在板床上,西杏坐在旁边。他刚才有些累,躺了一会恢复精神。西杏坐在边上不说话,看他睁开了眼,脸上微微又是一红。小剑也不说话,只是拿眼看着她。他一方面满足于自己刚才的做法,一方面心里又有说不出的失落。两人沉默一会,西杏开口说“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啊,我有男朋友的。”小剑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和清华、北大比起来,一时的男女欢娱又算什么呢。

西杏转身看了看日头对小剑说“那我回去了,还要去城里给花花寄东西。”说着,她站起了身。小剑一把抓住她的手。西杏看向小剑,他脸上的神情古怪。西杏顺着他的眼神往下看去,小剑的裆部又高高耸起。西杏的脸红白交错阴晴不定起来。她想了一下断然说“不行,我要回去了。”她努力地想抽回手,小剑只是抓着不放。日头没有中午那么厉害了,农人要趁着晚凉出来除草整地,西杏着急起来。几番挣扎不脱后,西杏复又蹲在床上,她以商量的语气对小剑说“我用手帮你做吧?一会有人来的。”

“用手?”小剑疑问道。以他远大的抱负,他理应放手让西杏而去,只是下意识里,他又一直牵着她不放。他不会说出请求,但会一直牵手。手淫吗?小剑虽然谈过几个女朋友,思想上开放理性,动作上却一直保守感性。他不知道用手怎么解决,只是在书上看到过这个词语。

西杏示意小剑把裤子拉开,小剑一头雾水,但他乖乖地照做了。

傍晚时分,夕阳拉长了凉棚的六根柱子,小剑仰躺在床上享受自己皮肤的古铜色。我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呢?因为我们是朋友?还是因为我想考清华、北大?朋友?青梅竹马不也是朋友嘛?小剑翻了个身,眯眼看桔红色的落日。人啊,一旦野心勃勃,就冷血地可怕。为了事业,不仅仅只有禁欲一途,荒淫也是一法啊。我可以放开吗?恐怕我还不能足够地冷血无情。

“哥,哥,回家吃饭了。”小剑正胡思乱想时,李小弓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四叔呢?”小剑坐起来问堂弟。

“四叔和我爸还有二爷,在你们家喝酒呢,他们让我叫你,顺便再摘只西瓜。”小弓站在大哥面前,老实回着话。

“那你去摘吧”小剑说完起身弯腰穿鞋。

小弓迟疑了一下,确信大哥是叫自己摘,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西瓜地。走了几步,他回头问“哥,我不知道哪个熟。”

“我也不知道哪个熟,你看哪个大就摘哪个。”小剑正在系鞋带,头也没有抬。

第二天小剑赖在床上不起来,对妈妈说这几天太累,要休息一下。倩尧以为儿子生病了,他这几年学习用功,也许太费心神了。她就去让射正喊小刀和小弓去看西瓜。小剑没有生病,也没有累,他牢记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每天晚上坚持做俯卧撑、压腿、倒立。

他在美好的前途和暂时的欢娱中犹豫。越往后,笑地越甜,小剑深知其理。初一、初二对他嘲笑不已的同学,现在见了他都对他钦佩甚至有些嫉妒。小剑没有抓住这个机会以其之道,还施彼身,好好地嘲笑他们一番,虽然他现在有这个资本,但是他不敢。他深知道那些同学都不笨,否则也不能在当时遥遥领先于他。后来他的成绩超越了他们,只能说是勤能补拙,他付出的代价太高昂了,十四、五岁的年纪就白了一小半的头发。若是现在他嘲笑了他们,谁知道哪天他们也玩命地学起了习,再大大地落自己一截,再反过来嘲讽自己呢?再卓越的千里马也有偶失前蹄的时候,再后进的学生也有扬眉吐气的那一天,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以己及人,世界的可变因素太多。现时自己暂时领先,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超越。

而暂时的欢娱呢?爱情、青春,这才是年轻真正的话题,也是掩藏在人性中最真实最美好的东西。可惜,上一代人的青春被掌权的上上代人所耽误、挥霍,扭曲地葬送,及至他们掌权了,更变本加厉地对下一代人扼杀掩盖。他们打着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强行将他们的世界观输送给下一代,看似让下一代日进千里地进步前进,其时是拔苗助长地让他们未老先衰。可是你有什么办法呢?人生短短几十年,识时务者方为俊杰。我们渴望有个特例独行的人,振臂一呼,响者云集,可是我们同时也不希望那个振臂的人是自己,甚至连响应的人都不是自己。我们每个人都想自己能够理直气壮天经地义地享受前辈奋斗的成果,稍有点良心的话,也只是在口头或者书本里缅怀先贤的奋斗,转脸过后就接着去享受自己真正的人生。

暂时的欢娱让小剑的身体为之迷恋,精神却为之痛苦。在世俗的辉煌诱惑下,他虽然艰难却还是选择了看似光辉灿烂的未来。他不敢再去瓜棚,他怕西杏再去找他,他怕他忍不住。预防第二次感冒的方法,就是不要有第一次感冒。他有了昨天荒唐的半推半就的第一次,就不想再有错误地功罪交织的第三次、第四次,而预防它们的就是不要有这第二次。美丽的短暂只有在庸俗的长久面前才能显出其珍贵,而美丽更是只有在被扼杀时才显示其美丽。

小剑呆在家里,电视看不进去,书读不下来,在屋里他来回走动着,像失眠时的思绪,蹦蹦跳跳地没有头绪。他的下腹部总有一团火,他在努力地想熄灭它,就想赶快进入睡眠一样,结果是睡不着而且还让眼皮一阵阵火痛。最后他走进院子里接上自来水管,冰冷的地下水从头到脚冲洗几次之后,腹内的一团火才化做满身的鸡皮疙瘩。

朝正、倩尧看见儿子没精打采又心神不宁的样子,一致认为他累了。每周上一次班的朝正自告奋勇地想带儿子出去旅游一番。小剑的耳朵好像不是自己的,而是从哪个不能信任的人借来的,他看看了爸爸殷切的眼神,又看了看他二百多斤的身材,问了一句“爸,这大热的天,你不怕中暑?”顿了一下接上“你不怕,我还怕呢。”说完小剑转身出屋继续冷冻自己。想显示一下父子情深的朝正没想到儿子这么不冷情,他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和他出去。倩尧听了非但不劝劝他,反而帮着儿子说话“他说错了?这大热的天,你想去哪发疯?”见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妻子也帮着儿子说话,朝正更是气得不行,他大叫着“好,你们都怕中暑,我自己出去。”他说着站了起来,一边大踏步地往外走,一边回头偷窥老婆儿子的表情。小剑穿着裤衩,专心地冲凉,没在意朝正要干什么。倩尧则假装没看见,往红木沙发上一躺,闭目养起了神。朝正的脚步慢了下来,走到前排平房里停了下来,顺手从门后抱起一个西瓜,又返回了客厅。“起来,切西瓜去。”他瞪着眼冲倩尧喊。倩尧见他又转了回来,笑了一笑,去橱房拿菜刀。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倒和女人差不多,有了更年期了。

袅袅炊烟升起的时候,李小剑爬到前排房顶,脸上满是焦急等待的神情。好大一会,李小刀和李小弓挺着滚圆的肚皮从西面沿着田头小路走来了。李小剑发一声喊“你们两个,上来。”小刀、小弓见是大哥,就加快了脚步。

小剑往院子里瞅了瞅,妈妈在橱房做饭,爸爸在屋里看电视。他轻声说两个堂弟,“有人找我没有?”

小弓不知大哥什么意思,他看了看二哥小刀。小刀想了想“有的。”

“谁啊?”小剑看着小刀,心里轻松起来。他害怕西杏找她,又希望西杏来找她。我可以不碰她,但她必须迷恋我。少男的心事。小刀本来就不白,整个夏天又只穿条短裤东奔西跑的,显得那双大眼更是骨碌碌的。

“是个女的,不认识。”小刀老老实实地回答。

“不认识?”小剑嘴上这么问,心里乐开了花,他根本不再需要答案了,现在的提问很大程度上是礼节性的。人最害怕的就是孤独,尤其是被人忽视的孤独。小剑知道有女的来探望他,感受到了被人重视、思念的快乐了。被人重视就不想重视别人,小剑很容易就下定决心,不再和西杏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了。朋友就是朋友。

“好像是,是”这当下小弓弯着脑袋想起来。李氏一家人,只有小弓是个白人,就算他穿得再少,日头再毒,也不过晒黄了而已。

“是谁?”小剑见小弓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是不是那家的那个女的?”他手指向东面隔着两户的赵专注家。

小刀顺着大哥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问大哥“你是说赵西杏?”

看来小刀认识西杏。小剑的心里不像刚才那么痛快了。

“好像是二年级王也的妈妈。”小弓好不容易想了起来,赶快兴奋地说了出来。

小剑的心情都快有些沮丧了,他对两个堂弟挥手说“好了,回家去吧。”

小刀、小弓不知道大哥的情绪变化地为什么这么快,本来还以为大哥会有什么好吃的给他们呢。他们互相看了眼,转身下了楼梯。

第二天,小剑又冰冻了自己近一天。到了傍晚时分,他又把两个堂弟抓来询问一番。西杏还是没来找他。小剑郁闷了。临下楼梯时,小刀问大哥什么时候再去看西瓜。只不过才两天,吃了满肚西瓜的小哥俩就没了兴致,那么块田地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还不能看《机器猫》。小剑没好气地说,你们先看着。小刀和小弓乖乖地下了房。

第三天,小剑早早醒来,好不容易捱到吃早饭,随便扒拉两口,就去了西杏家。一推开西杏家的木门,专注的老婆正在磨玉米。青石做成的大半人高的石磨上放着一只钢精锅,里面是冲洗干净的玉米。石磨旁一头黑驴蒙着灰色的眼罩。灰布做的眼罩挂在长耳边蒙住半个驴脸,像是戴了只随身听,让它很是享受,一圈一圈有条不紊地转着。赵专注的女人手里拿着把铁勺,眼看磨眼,见玉米全下去了,就赶快又从钢精锅里舀上一勺装进磨眼中,泛着玉米清香的面糊就从磨盘里流淌到磨槽里,最后再流入一只红色塑料盆里。越专注的女人是山东人,做为一个女人,她一直引以为傲的是赵专注给她镶了一颗金牙。她看见小剑进来了,就用她的山东侉腔软绵绵地说“阿娘来,小剑啊,你这几年都不上门了。一会大嫂给你烙玉米煎饼。”小剑也学着她的语调说“嫂啊,我就是闻着煎饼味了,才过来的啊。”“你这小孩,还笑话嫂呢。”小剑和大嫂说笑了一会,问西杏哪去了啊。

金牙大嫂说“她和对象去花果山玩了,玩完还要去什么连岛,后天就回来了吧。”后面的话,小剑基本上没听见,他只记得她和对象去花果山玩了。花果山有什么好玩的呢?说是势镇汪洋,瑶草奇花不谢,威宁瑶海,青松翠柏长春。其实就是一座山,哪座山不是这样呢?逢名山名人所在地,必定是山清水秀,逢恶人恶山处,必定是穷山恶水,搞不好再来个出刁民。其实这都无所谓,小剑最伤心的是她和男朋友出去玩了。一股八月孕妇都不能忍受的酸意在小剑体内发酵。她怎么就能和男朋友去玩了呢?

小剑和大嫂前言不搭后语说几句,就告辞回家。金牙大嫂在背后喊,她回来我告诉她你来过啊。小剑精神恍惚地走出了赵专注家,她怎么就能和男朋友出去玩了呢,怎么和男朋友出去了呢?小剑悲哀地意识到,再好的朋友也会是别人的老婆,她亲近照顾的对象早晚会换成别人。小剑的心情像饱吸了水分的海绵,湿湿沉沉地难受。

快走到家门口时,小剑听见有人喊他。他抬头一看,是隔壁班的校友霍姝。小剑对霍姝没有什么好感。虽然她长得一般,但成绩一直相当不错。从小学到高中,那奖状据说都贴满了一间屋。可怜的小剑整个小学、初中加起来,不如他高中一年拿得奖状多。由于霍姝在剑之晶有亲戚,且勉强还算是阿利的表妹,所以她对李小剑相当了解,知道他中学时不仅经常参加打架斗殴之外,还曾带过女生离家出走,并让一个女孩因为早恋的事自杀。刚入学那会,她对李小剑非但没有一点好感,还觉得学校召收李小剑这样品学不良的人,简直是对她这个优等生的侮辱。学校以学习成绩做为衡量学生的主要标准。所谓德智体均衡发展,也就是喊喊口号而已,哪个学校领导都心中有数。李小剑成绩达到了,自然就进了东海中学。老师对霍姝的疑问,只一句谁没有犯过错误就打发了她。不满的霍姝在好友之间极尽所能的数落李小剑,可是,她只痛痛快快地数落了一个月。第一次月考,哭着喊着说这个不懂,那个不明的李小剑,居然成绩和自己不相上下,再过一个月竟然超了自己二十几名,三次过后,他就遥遥领先于自己。李朝正年轻时就相当英俊,倩尧更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那李小剑就长得相当帅气乃至具有天杀地诱惑了。如今,再加上他那所向披靡的成绩,霍姝之前的闺中好友竟都弃他而去,疯狂迷恋起李小剑。有了成绩垫底的李小剑,非同一般地骄傲,他狂言视天下美女如粪土。而他的狂妄不仅没有令别人反感,反而让更多的女孩子为之着迷,初中部有个女生差不多每天为他情书一封。霍姝在短暂的失落愤恨之后,慢慢也对他钦佩起来。学生,只要学习好,我们还能怎么苛求他呢?以前传言他风流成性、花心无比,在现实中似乎完全没有影子。也许真的如姐妹所言,别人是嫉妒他吧。霍姝对他崇拜或者说有些好感,也仅此而已,她佩服的是一个人的成绩。高一寒假来剑之晶村时,霍姝主动来找李小剑聊天。她看见小剑床头一本快翻烂了的唐诗大全,吃惊地问是不是他的。小剑没好意思说以前为了帮别人写情书,每天要抄几首,后来寒暑假没事干,就每天背几首玩,他很不自然地说,没什么消遣,就翻着看看。霍姝在钦佩的同时,也暗暗下决心,一定要超越他。优等生哪有输给后进生的理?可惜事与愿违,李小剑的成绩是越来越好,霍姝的成绩却越来越差。

霍姝昨晚到剑之晶村,打听到李小剑在家里看西瓜,正要到田地里找他,不料在村子里碰到了他。

李小剑带霍姝回家,发现大门上了锁。他这才想起,今天是星期一,爸爸去上班,妈妈跟了去,好上完班一起赶集。他掏出钥匙开了大门。霍姝是城里人,看见小剑家客厅里的摆设每来一次就换个样,不禁感叹还是当官好。两人分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霍姝说去你房间吧, 看看有什么学习资料。前几次来都是去卧室,霍姝把小剑的书本翻了个底朝天,想找到什么学习秘笈,可惜除了习题就是习题。小剑头脑简单,不相信什么那个指导这个指导的,那种光说不练的东西,效果远没有做习题好。一切知识无非是记忆,而好记忆不如烂笔头。霍姝却总是不相信小剑只是做习题,来一次翻一次,让小剑不胜其烦。而这次,霍姝再提议去卧室时,小剑突然有了很邪恶的想法。他打量起了霍姝。 一米五几的个头也留着齐腰的长发,虽说发育良好,但到底掩盖不住她身材的矮小。小剑叹了一口气。别说一米七几的刘禾禾,就是一米六几的花花和凌仙也比她好之百倍。让人起邪念也是要有资本的。

小剑把霍姝带到卧室后,自己背向着她侧躺在床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霍姝一进小剑的卧室,就翻捡起方案上的书本。

食色性也。欲望的闸门一经开启,就很难再关闭,除非它倾泻干净。小剑闭着眼满脑子都是棉花地里西杏下弯着腰,微分着双腿在他面前销魂地呻吟。他的身体渐渐有了反应,就把腿蜷了一下掩饰他内心的饥渴。在人类本能面前,清华、北大已没有那么重要,名和利已可有可无。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还有什么能够把握?人类最珍贵的遗产,是美丽的回忆。而回忆是有言语或行动的。西杏!西杏!灵魂深处本性的呼唤。

“喂,别睡了。”霍姝坐在床沿上猛地拍了一下小剑的腰,吓了小剑一跳。

“你找完了?”小剑不敢把身体全翻过来,微探着脑袋问。

“嗯。”霍姝低下了头,笑得有些不自然。每次来都这么翻箱倒柜,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好了,快起来吧,陪我聊会天。”霍姝见小剑躺在那不动,她撒起了娇,抓着小剑的手用力拉他。小剑高高大大,身材骄弱矮小的霍姝当然拉他不起。她用力拉了几次,见小剑纹丝不动,就发了蛮劲。她站起身子脱下一只凉鞋,将脚蹬在床沿,用力地往后猛扯:“快起来,起来。”这一下力气大了许多,小剑怕内心的秘密暴露,忙用力拉了她一下,霍姝吃力不住,一下趴在小剑的身上。他们俩一下愣住了。霍姝的脸色在渐起的绯红映衬下,慢慢有了艳丽的感觉。小剑的心里一动,她也不是十分的难看嘛。

霍姝感觉到小剑看自己的眼神炙热起来,忙爬了起来。她小声地对李小剑说“起来了,别躺着,我一个人无聊的。”小剑看着霍姝不说话。身材是娇小了点,但是该有的全都有了,刚才趴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也是柔软舒畅的,虽然自己只是侧身感受了一下。

“对不起,我以后不翻你的东西了。你起来吧?”霍姝见小剑老是不说话,以为他还在怪自己翻捡他的东西。

小剑笑了笑,仍是细细打量着她。白色褂子中粉红色的抹胸若隐若现。现在的女孩子还有用抹胸的。

“你再不起来,我走了啊?”霍姝见小剑不说话,转身要往外走去。小剑坐了起来,一把牵住了她的手“好了,别走啊,和我聊会天。坐这啊”小剑一拉,霍姝坐在了床沿。见小剑说话了,霍姝心情好了些,“你最近有看什么书吗?推荐下……”她刚抬起头,就被小剑猝不及防地吻住了。

这就是吻吗?整个世界仿佛消失,只有湿湿的若有若无的蠕动感觉吗?霍姝一下傻了,她呆呆地任小剑亲吻。那若有若无的蠕动像照射在眼睑上的阳光,慢慢地温温地清晰起来。我的眼睛在睁开吗?可是为什么我什么也看不见?我的眼睛闭上了吗?可是为什么我好像看见了全世界?青山、河流、戈壁、沙漠,我看到了自然的变迁,我看到了生命的轮回。看那青山,缭绕其间迷漫无边的湿雾把青色渲染;看那河流,无声无息从一块小石头上轻轻掠下像鸟儿扇动羽翼时的空气般细腻;看那戈壁,萧索的高原风吹拂下,低矮的草被宣示着宇宙的安宁;看那沙漠,掬一捧细沙,指间细细而下的是金黄岁月的流传。

吻,这就是吻,一个涉世之初,懵懂无知少女的初吻。

霍姝像要入睡之刻,或者在梦醒时分,整个天地轻轻地荡漾。天,这就是吻,一个英俊男孩的吻,一个花花少年的吻。霍姝意识到了是自己曾最讨厌,最不耻的李小剑在吻自己。她之所以和他说话,是因为他的成绩还不错。她之所以找他,是希望有一天能够重新将他踩在脚底,我怎么能被他吻呢?这是这吻又如此的神奇,让人迷恋不已,我不能接受,却也舍不得。苍天,你饶恕我吧?我只享受一刻,只享受一刻。霍姝颤抖着身体,任小剑的舌头在自己嘴里肆虐。吻吧,吻吧,让我也感受一下青春。当她正沉醉如梦如幻的吻中之时,她感觉到胸部的奇痒难耐。她摸了上去,却碰到另一只大手。是李小剑,不,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李小剑,不能,李小剑,不能。霍姝以她坚强的毅志控制住了内心的骚动,她一把推开小剑。不,我不能。我一定要将你踩在脚下。是的,学校是以学习成绩来衡量一个人的。我是优等生,我一定会将你踩在脚下。她站了起来,把衣服往下拉了拉。

小剑没想到霍姝小小身躯这下竟掩藏着这么大的力量,一下就把自己推开了。霍姝喘了一口气说“李小剑,我回去了。”她说完缓了一下,声音低了好多“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好吗?”

小剑听霍姝的话,知道她已动情,想将这件事当做青春美好的回忆。他探着身子,又一把抓住了霍姝的手。霍姝知道如果不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十、七八岁的她,对到底会发生什么,又一知半解。她知道她应该走开,但内心里又渴望了解什么是男女之情。因此她一挣没有脱手后,就那么任小剑握着。小剑看在眼里,美在心里,心道你太嫩了,在我面前还不得任我摆布?他用力一拉,霍姝就坐进了他的怀里。娇小也有娇小的好处,抱着不吃力。小剑吻了霍姝几下,她很快就又陷入迷离中。天,帮帮我。她的理性无助地求助于本能,却更像是求饶。小剑边吻,边轻轻解开她的衣服扣子,将手伸入她粉红色的抹胸中。小剑的手掌慢慢地整个托住了她的胸部。少女娇嫩的胸部,从没有被男生抚摸过的胸部。霍姝感觉体内突然炸了一下,人在酥软的同时感觉身下湿润的一片。不,不,不,我不能这样,我是优等生,我要和我的爱人享受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爱情。霍姝反抗起来,她一纵又逃离了小剑的怀抱。小剑诧异不已,她竟然还不屈从。小剑的内心腾起了强烈的征服欲望。他跳起来,一把抱住霍姝。和高大的小剑比起来,霍姝娇小的地可怜。她极力反抗,却又怕别人听见,因此声音急急地却低低地说“你要是欺负了我,我就去死。”小剑根本不信他这一套,信口回了一句,“你要死的话,我陪你死。”霍姝没了词,只能左右摆动,拼命反抗。可是她的力气太小,只两下就被李小剑压从后面抱住压在了床上。霍姝知道再不反抗,自己也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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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支书销魂的三十年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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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一辈子了,两只手拼命地往后推去。李小剑似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她的身上,让她气都要喘不过来,怎么还有力气反抗呢。她正在着急时,突然感觉李小剑的手从自己的腰部伸入了裤子里面。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又穿过她臀部,直摸向她的两腿这间。霍姝的身体一下僵硬了,随即流出了两行清泪,她不再反抗,随手扯过身边的一个东西,埋下头咬了起来。小剑却“嗷”地一声惨叫。原来霍姝咬到了小剑的手。小剑呆住了,他的右手还抚摸在霍姝的私密之处,静静地一动不动。霍姝也吓了一跳。她埋头趴了一会,抬起脑袋。小剑的眼神中湿雾迷雾,好像是伤心和痛心交杂。霍姝伸手往后轻轻抽了下小剑的右手,小剑随意那么摆放着,没用上一点力道。霍姝把小剑的手全抽了出来,她斜坐了起来面对着李小剑。看着一个男孩子有了楚楚可怜的眼神,霍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硬不下心肠一走了之。她擦了一把眼泪,想要说些什么,却想不想该如何说。默视了一会,她想她还是离开地好,她的贞操差点就丢失在同学的家里了,一个并不相爱的男孩家里。做为女孩,她要有女孩的自严。当她刚要站起来的时候,小剑轻轻开了口“霍姝。”声音不大,听起来却清晰无比,仿佛整个世界都因为声音而幻化了,只有这声音最真实。霍姝抬眼看向她。

“你喜欢我吗?”小剑注视着她,眼里满是真诚。

霍姝稍为平静的心灵又泛起了涟漪,泪水侵洗过的白嫩面颊微微红腻起来。我喜欢他吗?不,我应该很讨厌他才对,他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小子,还是个无恶不作的坏小子,我很讨厌他。可他真的有这么讨厌吗?那我为什么还会三番五次的找他呢?仅仅是想查看他的复习资料,没有别的想法吗?那我为什么会期待来找他呢?这就是喜欢?喜欢不一定是思念,但是会联想到他吗?霍姝的心里矛盾至极,她想说喜欢,自己不确定那感觉,说要喜欢,又不忍看他真诚的眼神里有了失望。

“霍姝”小剑察颜观色,知道她对自己并不是十分的讨厌,刚才极力地反抗只是出于少女的本能“我喜欢你。”这几个字仿佛有千斤重量,小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也一下一下猛击了霍姝的心扉。小剑自然不会喜欢霍姝。两天前,他还信誓旦旦地要读清华、北大,一个小时前,他还在为西杏和男朋友去花果山而心伤不已,这么短的时间除非他对她一见钟情。可事实是,他们见过了不知多少遍,在学校时,小剑根本就没在意过这个人。刚开学那会,小剑一脑浆糊,对上学简直要绝望,谁挖苦讽刺他,他都不会放在心上。等他成绩渐渐好起来,他更是骄傲地不把一般女孩放在眼里,都打算视天下美女为粪土了,还会在乎那些其貌不扬的只能通过上厕所分出性别的女生吗?他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全在霍姝的激烈反抗激起他强烈地征服欲望。而攻城掠地,除了铁与血,还有犁与奶。人生是舞台,爱情则是最虚幻的浪漫理想戏。女孩幻想自己是人人欲睹芳容的公主,男孩幻想自己是天下美女尽收帐内的皇帝。为了实现各自的目标,女孩会从容貌气质上哪怕整容化妆也要极尽可能地美丽,男孩若不能有实在的物质表现就从精神言谈上想方设法的魅力。整容化妆、精神言谈,皆是虚假空洞,但这可以令对方开心。人生是舞台,爱情是喜剧,就算虚情假意又如何?短暂的虚情假意,纵有千古骂名,焉知没有乐在其中?长久的虚情假意,则会成就一辈子的爱情经典,让世人推崇向往。而需要推崇向往的都是世上少有、难以出现的。而世上少有、难以出现就说明它可有可无。可有可无尚可庸俗地评价为珍贵,而必有的,融入我们生命的又何曾需要你去推崇,你去歌颂?粮食,多么朴实无华,需要你去推崇吗?水源,多么司空见惯,有几个愿去歌颂?爱情的甜言蜜语,只为征服。同为征服,温柔有谁不喜欢?

霍姝的心神猛然一荡,双颊的红晕迅速成熟,想要冲破面肤。她傻傻地坐在床沿,两只手放在大腿上,拇指机械地来回摩擦着裤子。

少不更事的女孩,不畏真实的强权却会失陷于虚伪的温柔。霍姝的动作,小剑看在眼里。他的心中又增加了几分肯定,这个女孩应该不难上手。他把身体前倾了下,嘴巴靠近她的耳边。霍姝警觉起来,她用手轻推着小剑的胸部。

“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小剑的甜言蜜语就在耳边,清晰无误地传入霍姝的大脑,柔软地爱意波波涌向心房。她身体酥软起来,整个人倒向小剑,推挡的双手放在他的胸前,不像是阻挠小剑的侵略,却像是抗拒自己的顺从。“我很佩服你,你的成绩一直这么优秀,我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别有姿色又才华横溢的女孩。”小剑不放松温柔的攻势,他轻轻揽住了霍姝,伸出舌头在她的耳垂上轻轻一舔。霍姝紧存的力气消失迨尽。她“呀”地轻叫一声双手抱住了小剑的腰。我不能倒下,我不能倒下。

小剑心中窃喜。爱情是要循序渐进的。急躁鲁莽的爱情,再真实也会感觉虚假;舒缓浪漫的爱情,再虚假也会让人宁愿真实。他继续轻轻舔舐着霍姝的耳垂。霍姝的脑海里一片空白,除了耀眼的未知光明逼迫得她紧闭双眼。霍姝感到胸前、身下,一股股奇怪的感觉前赴后继奔涌而出,让她身轻如燕。我要飞上天堂了,我要堕入地狱了,生死交织的念头在思维的空白里回旋,虽然柔弱却因为唯一而显得坚强。

小剑拥着霍姝轻轻倒下。霍姝已全无知觉,在小剑的怀中呻吟不已,从耳垂传来的掌控前生今生的感觉,让她丧失了细节的感悟,迷失了具体的存在。她只有一个念头,来吧,来吧,让我抓住天边,让我抓住海角。可她什么也抓不住,就在飞旋的感觉如此里享受畅快的窒息。

小剑轻轻解开她的上衣,推上她粉红色的抹胸,两颗玫瑰色的花蕾像她曾经桀骜的性格,在一握的雪丘上骄傲地直立。小剑轻轻吻了上去,它在嗯嗯的呻吟声中更骄傲地迎合。小剑轻轻脱下她的长裤。霍姝在迷茫中配合着竖起双腿。小剑看了眼她白底蓝条的内裤,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着急。他伸手轻轻爱抚了几下她的私密处,霍姝不可扼制地抖动。小剑慢慢剥下她的内裤,褪至小腿部位时,他直起身子,抬脚轻轻将它踩了下去。一番缓慢的动作,让霍姝焦燥起来,那晕眩的感觉减轻了许多,内心的渴望却成倍增加。她刚想睁眼看看自己是人在天堂还是身处地狱,一股霸道的疼痛让她的畅想重重地跌落在地,整个人像被撕裂成了两半。他,终于得到了我。霍姝的泪水哗地涌了出来,长流不歇,是因为难以忍爱的疼痛?是因为巨大无比的耻辱?还是爱情骤至的甜蜜?霍姝不能确定这些,只是流泪。也许内心深处,她感受最深的则是恐惧,因为无法把握未来的恐惧。

当蝉声像一把锈了的镰刀,将宁静割得血肉模糊时,小剑知道中午到了。父母还没有回来,若是平时,他早就一溜烟地跑到奶奶家去了。今天多了个不速之客,小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打发她走。霍姝收拾妥当,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暗自垂泪。自己不是女孩子了,是一个坏孩子了,她怨恨自己禁不起那个小坏蛋的诱惑。这是清醒之后她的第一个感觉。尤其是当李小剑将沾染了几丝红色血迹的卫生纸递到她的面前时,她更加愤恨自己。她不恨李小剑,只恨自己。小剑讨了个没趣,坐在床沿看着她。霍姝默默地穿好衣裤,走出小剑的卧室,腿一瘸一拐。小剑跟了上来扶住她问,你要回家吗?霍姝没有回答,折向旁边的客厅。

霍姝最终还是回去了。当小剑把煮好的方便面端过来时,她心中突然有了感动。这也许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除了他,我还能托付给谁呢?心情舒畅了一些,她就想到了回去。她住在亲戚家,不回去吃饭,他们会着急。小剑骑车送她去亲戚家。在她亲戚家的门口,霍姝又一次对小剑说“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好吗?”脸上满是乞求。小剑求之不得,忙不迭地点着头。她下车走了几步,又转身走了回来,轻声问李小剑“你真地喜欢我吗?”李小剑犹豫了,不过也就一秒钟。他很不喜欢霍姝,但他想到了高中最后一年会有女孩子相陪,而且她还害怕这事被宣扬。潘多拉的盒子一打开,就很难再关上了。李小剑深知这点。不能避免,那就合理解决吧。他回答“我喜欢。非常喜欢。”不容置疑地郑重其事。霍姝浅笑了一下,转身进了屋。

两天后西杏终于和男朋友从花果山回来了。李小剑听说后耐着性子算好午睡时间结束了,他就急乎乎地跑来找她了。李小剑着实不明白,一堆破石烂山怎么能让他们留连那么久。小剑走到堂屋,见金牙大嫂刚起来正在收拾房间,八仙桌上杯盘狼藉。中午专注和儿子陪着未来的女婿多喝了几杯,正睡得昏天暗地。金牙大嫂说西杏在房内照顾她对像,都喝到桌底下去了。小剑一听说西杏在照顾对像,心里的醋意像从未运动过的人第一次跑了马拉松,酸得他浑身麻疼。他有心去看看西杏,又讨厌见到她的男朋友,不去看的话,又来了,会让大嫂瞧出些端倪。他站在那儿,走也不是,坐也不是。金牙大嫂把碗碟高高摞了起来,见小剑还站在那,就说“想帮我洗碗?”小剑立即回答“行啊,等我看会西杏的对象。”“他估计要到晚上才能醒了。”小剑不理大嫂的问话,出了堂屋过了一间过道直到西屋停下。他敲了敲门,好一会才听到里面有脚步声。门开了,披散着长发的西杏一见是小剑,脸上有点不自然,但她仍是客气地让小剑进屋,门哐一声自动锁上了。小剑问“你老公呢?”西杏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上嘘了下,然后又指了指里间。这本来是一间大屋子,被前后分为两间,外间放张桌子,本来有些杂物,西杏回来后清理干净,做出个小会客室,内里是间卧室,门上挂着布帘。西杏让小剑坐下,她走进卧室要给小剑倒些水。小剑看着穿着一身蓝色睡衣的西杏,感到了悲哀的生疏,哪个时候来玩,她也没说要倒水给他喝啊。鬼始神差地,小剑跟着西杏进了卧室,他想看看是哪个畜生抢了他的梅竹童年。床头小灯照射着一具瘦弱的身躯,像个婴儿一样蜷缩着身体面朝前壁连呼噜都不会打,轻轻地呼吸着气。一只小电风扇嗡嗡地响着,让人分不清哪个是扇叶转动,哪个是沉睡呼吸。西杏提着水壶示意小剑出去。小剑硬着脖子不动,他伸手想拉开蚊帐将婴儿翻个身。

西杏见小剑犯了傻,忙放下水壶,用力往外推小剑。小剑西杏着急的样子,知道她怕吵了男朋友的睡眠,嫉妒就把他烧成了火球。他一把抱住西杏亲吻起来。西杏摇着脑袋拒绝,长发左右飘浮起来。小剑松开西杏的身体,抱住了她的头。西杏终归不敢太大声,只得任小剑亲吻个够。好久,小剑放开西杏,怔怔地看着她。昏暗小灯映照下,西杏看见小剑的眼里竟然闪着晶莹。西杏心痛起来。她费力地抚摸着小剑的脑袋,轻轻地说“小剑,我也要嫁人的。”少年心事两相知。小剑听了,紧抿着嘴巴极力制止它向两边扯动,眼眶里的泪水越积越多。正当泪水摇摇欲坠之时,他把西杏往怀里猛然一拉,趴上了她的肩头。西杏无计可施,也不敢多说话,只得轻轻拍着小剑的后背。拍着拍着,她觉得小剑放在他腰上的手不老实起来,直直地伸进她的丝绒睡裤。睡裤是件松紧大短裤。小剑的手轻意就由上伸了进来。西杏没有穿内裤。冷不丁情况下,光滑的屁股直接暴露在小剑的掌控下。西杏轻呼一声,忙放开小剑,双手往后抓住他的手臂,身子一个劲地往后退。小剑力气大得很,左手轻轻用力,西杏又被抱个团圆。西杏着急了,她在小剑的耳边压低着声音说“不行,小剑,我要嫁人的。”李小剑不管那么多。他本来也许只是个恶作剧,一吐心中的醋意,见西杏拼命反抗,心中突然有了报复的快感。他把手又往下一伸,西杏忙使劲后仰着身体,无奈小剑人高手长,滑过她的股沟,直摸到她干燥的神秘之地。西杏轻叫一声,力气大了些,猛地退后一步,撞到了床。婴儿伸了下腿,小剑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婴儿伸了下腿,将身子又侧了侧,斜趴着睡着了。小剑偷眼看向西杏,西杏的脸色苍白,她比自己还要害怕。小剑胆气大了起来,将手前后伸缩摩擦起来,没几下西杏就湿滑了。西杏哀求小剑,轻声说改天一定满足他。小剑听若惘闻,反而加快了动作。西杏紧夹着腿,退而求其次,让小剑到外面,不要被她男朋友发现了。西杏的话提醒了小剑,他愈发得意,将手抽出,猛地一下将西杏的宽松裤衩脱到了脚踝。西杏尖叫一声,忙弯腰提起裤子。婴儿又换了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压在下面的腿上,“西索”的轻微声让西杏动也不敢当,却让小剑喜上了眉梢。他扳直了西杏,趴在她的耳边说,“就在这里。”西杏拼命地摇头。小剑见了又扯起她的短裤。西杏无奈之下,只得说“那你小声点。”小剑听了高兴起来,他将床头桌上稍微清理下,就将西杏抱了起来坐上去。西杏一边不安地看着床铺,一边顺从小剑的摆布。小剑抓着西杏的腰围,西杏双手护住。小剑狐疑刚要用强。西杏轻扯了下自己的裆部。小剑想了一下会过意来。他让西杏倚靠在墙上,将西杏的腿分开,伸手到她的大腿根部,抓住裤子往边上一扯。宽松的裤子闪到了一边,露出让小剑血脉卉张的美丽圣地。小剑轻舔了一下舌头,抬头看向西杏。西杏见小剑瞅向自己,把眼神望向了别处。小剑转身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婴儿,心中有了快意,敢抢我的人。他将裤子拉链拉开,轻轻抵了上去。西杏闭上了眼,把头仰向后面。小剑慢慢地进入里面,一个温暖的地方,有着人类最原始的守护。当小剑完全接受了守护,西杏的眼角流下泪来。小剑的报复之感锐减,这是爱吗?罪恶之爱。他前后挺动了几下,愈发无味。西杏却轻轻呻吟起来。看着西杏舒适的样子,小剑渐渐忘记了罪恶之爱的前因后果,前后快速运动起来。西杏的呻吟声渐大,直到最后高潮时,她无所顾忌地叫出了声,小剑忙用嘴将她的后半截快乐堵成了寂静。

西杏和小剑相拥着大口喘着气。西杏突然将小剑推开一点,沉着脸说“把我抱下来。”小剑听话地照做。西杏稍事整理一下,手指着门对他说“你走吧,以后再也不用找我。”小剑想说什么,看着西杏坚定决情的眼神又觉得害怕,刚才残留的胜利之感荡然无存。床上的婴儿翻了个身,嘴里说着“水,水,水。”小剑垂头丧气地离开。

吃晚饭的时候,小剑脑海里满是西杏决情的眼神。朝正和倩尧聊着天,也没有在意儿子的变化。他们聊着聊着突然聊到了判刑。小剑听了一鳞半爪,收回心思问“谁判了?大哥吗?”堂哥李怀不知不觉间已成了李小剑的偶像,不是随口说说可望不可即的神像,而是真真切切可以摸到的榜样。

“不是你大哥,是大强”倩尧说“他犯了强奸罪被判了四年徒型。”

强奸?小剑感到背上的汗毛像竹笋一下粗大尖直起来,自己快成了剑齿龙。“加把劲啊,你大哥犯了事,你再努力考个大学,给我们老李家争个光。”李朝正接口道,他对儿子考上大学越来越有信心。小剑全然没有听见朝正的话。强奸犯?为人不耻可得而诛之的强奸犯?小剑忆起大强曾对自己说的话,女人柔弱,着迷于威武需要保护依靠,相对于温柔中的浪漫,他们更喜欢暴虐下的强权。小剑不管初中都没读完的大强从哪知道的这句文诌谄的话,他对这句话所包含的道理是深以为然。而且从大强侧面的话语中似乎也验证了这点,据他自己吹嘘他在纺织厂玩了不下二十个女孩,都是半推半就的。可现在,他怎么就成了强奸犯?小剑感到一阵阵后怕。张花花、高凌仙、刘禾禾、霍姝,还有西杏。张花花和高凌仙,那是你情我愿。刘禾禾、霍姝,还有西杏,都是在我的用强之下啊。小剑额头上的汗一颗颗地往下滴。

“小剑?你哪不舒服?”倩尧看儿子满头大汗,以为她生病了。

“没,没,这电风扇真慢。”小剑说着抬头看了眼吊扇。

“要不咱哪天也买个空调吧?”倩尧对朝正说。

小剑随便吃了几口就说饱了,他也无心看电视,拿了本小说躺在床上胡乱翻着。刘禾禾、霍姝、西杏要是告我怎么办?我也要坐牢吗?我的清华、北大呢,我的高考状元呢?小剑感到身上一阵阵发冷,却又出汗不停。清华、北大就算考不上,也没有什么丢人的,要是我因为强奸被抓起来的话,我这辈子还能抬起头呢?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能在剑之晶村安静地生活下去吗?小剑的脑袋都要大了。他起来洗了把冷水,复又躺在床上。

不会的,不会的。刘禾禾,她自作自受,再说两三年过去了,要告的话早告了,更何况她现在换男朋友比换内裤还快。妈妈的,骚货。小剑一想到读中专的刘禾禾,恐惧之感稍逝,愤闷之情增多。西杏恨我不假,但告我应该不会。这由那天在西瓜地里的情景就可以断定。霍姝呢?那就说不准了,这几天都没来找自己。虽说当时的情形好像也听信了我信口胡编的话,万一要是后悔了去告我我该怎么办?小剑想得头疼。算了,明天我还是主动去找找她探探口风吧。

话是这么说,小剑仍是一会醒一会睡,自己不是被五花大绑地游街示众,就是手扒着铁窗满脸飘泪。快天亮的时候,李小剑狠骂了自己几句。成大事者,非坚忍不拔之辈,即无恶不作之徒。就这德性,还想将来如何如何。现在安心睡觉,明早去找霍姝,是死是活给个痛快。

当早上小剑头晕脑胀地被朝正叫起来吃早饭时,他看着父亲臃肿的身材又改变了主意,决定到亲戚家避避风头。告吧,告吧,随便告,看派出所敢到我家来抓人不。小剑心里大安,胡吃海喝了早餐,连父母那份都包了。朝正一边大骂儿子不孝,一边让倩尧再做点粥,自己去多买些油条。

小剑对爸妈说要去姑姑家住两天。朝正的妹妹正华嫁到了城里,骑车去也就二十分钟左右。倩尧听了,从楼上抓了两只鸽子扎好让小剑带上。

小剑骑上自行车一路往北,过地下桥时遇到贺发。贺发喊“小剑,上学去?”小剑车子也没停回说着“大老爹,我走亲戚呢!”经过后小村时,马宝抱着刚出生的儿子马扬帆趁着早晨凉快在遛弯。马宝也问“小剑,上学去?”小剑回答“正放假,走亲戚去。”剑之晶村人丁越来越兴旺,原村址住不了那么多人,村民就为子女在铁路北盖了房子成了家。马海洋的儿子马宝家在第一排第一家。为了好区分,前面的老庄仍叫剑之晶村,铁路北的新村就叫小剑之晶村,有时也称小村。铁路南北住了人后,来回穿越铁路怕有闪失,村书记骆全就组织人建了个地下桥。小剑骑了几步又骑回来,他停下车对马宝说“报纸上说小孩吃鸽蛋比较补,我们家好多,来不及孵小鸽子有时就要扔掉,你去我们家问我妈要些吧。”马海洋这几年也养猪,而且规模越来越大,常到小剑家问朝正和倩尧一些养猪事项。两家走动勤了关系自然近了好多。马宝高兴地说“真的?那我一会去问你们家婶要些。”两人正说着,马海洋从地下桥走了上来。他训斥儿子和小剑道“那个能吃?吃了要绝后的。”马宝反驳父亲“绝什么后?你没见马大六家的小卖部里都卖鸽蛋罐头?”马大六又改行经营小卖部了,他卖的是鹌鹑蛋罐头,只是村民都没在意,也很少有人去买。马海洋悻悻地不答理儿子,走过来伸手接过孙子逗弄一会,开心地走了。小剑骑车追上去问“叔,哪去?”马海洋说“去猪圈。”小剑说“那顺路啊,我带你去。”马海洋坐在山地车后面,神经绷紧,他还有些不习惯。

马海洋的养猪事业越来越上规模,从开始的三间猪圈,发展成现在的四排二十间,有近五十头大猪。为了看守方便,他还在猪圈旁建了两间红砖小平房。村支书骆全全力支持马海洋养猪,要地给地、要证办证,一路绿灯。许多村民见马海洋养猪赚了钱,都摩拳擦掌地跃跃欲试。骆全为此没少受镇里、县里表扬。

事实证明李小剑虚惊了一场。

他在姑姑家住了几天,没听到家里有什么风声,反而不可扼制地思念起霍姝来。他先打电话回家问有没有个叫霍姝的女孩子找他。汤倩尧说有的,她说是她同学,要回家,所以和他告个别。小剑心里一乐,问了好几个要好的同学找到霍姝家的电话,联系上了她。两人约在西双湖边见了面。小剑抱着霍妹亲了个够,把她拉往小树林时,霍姝说这几天不安全。小剑心道学得真够快的。

晚上回家,小剑见父亲拿着块水晶印章在翻来覆去看,边看还边自语着“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母亲正在盛饭。她对丈夫朝正说“你管它真假,康书记让你送,你就给发叔送过去好了。”康书记即康中,刘北斗原来的秘书,一个月前调任牛山镇做党委副书记,有传言是接高书记的班。刘北斗已是东海常务副县长兼东海县委副书记。

小剑说了声“我回来了”,就凑到父亲面前。那块印章是用上好的白水晶所刻,通透纯洁,长方体形状,五公方左右的样子。小剑伸出手“爸,给我瞅瞅。”“你小心点,别摔了。”朝正边说边将水晶印章递给儿子。小剑接到手里翻了个身。印面边长约2厘米,上面用篆体刻着“王铭章印”四个字,字是鼓出来的阳刻。小剑迎着灯光举起了手,印章质地纯良,水一样几无瑕疵可言,只在最上面有一条若隐若现的胶花线,是真正的纯天然水晶。小剑扑哧一声笑了,爸爸老眼昏花,连真假水东海分不清了。他很肯定地说“这是真的,绝对是真的。”

“你这么肯定?”朝正惊奇连自己这样的老杆子都分不清,半大的儿子居然这么自信。

“肯定,绝对肯定。”若不是怕手里的印章有闪失,李小剑都要拍起胸脯了。

“那行,你给我讲一下”朝正虚心请教起来,小剑刚要说下那条天然水晶特有的胶花线时,朝正继续说“你先给我讲下王铭章是谁吧?”

“王铭章?”小剑傻眼了,原来爸爸是不能确定这印是不是王铭章,而不是分不清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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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支书销魂的三十年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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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水晶。他想了一下,剑之晶村好象没听说有叫王铭章的啊,父亲的朋友里也没有叫王铭章的啊。不过,他不想在爸爸面前出丑,故意轻描淡写地说“不就是个人名吗?有啥真假可言,他不要给我好了。”

李朝正这才明白儿子和自己想两岔了。看见儿子煞有介事地替自己解嘲的模样,他哈哈大笑起来“你的水头还真大。”

汤倩尧见朝正又要拿儿子开涮,就说“王铭章是抗日的,就在山东那块死的。好了,快坐下来饭,天都要黑了。”

李小剑面上火烧起来,还没问清情况就装神弄鬼,想不贻笑大方都不行。刚才妈妈说那是要给贺大老爹的,贺大老爹真的打过日本鬼子?不是前几年还有人说他做过汉奸的吗?难不成后来不说他是汉奸,不全因为他女儿做了镇党委书记?

王铭章(18931938),著名抗日将领,字之钟,汉族,四川省新教泰兴场人(今成都市新都区),早年参加保路运动和讨伐袁世凯战争,曾以其禀性刚毅、骁勇善战而享誉军旅。1938年率部在山东腾县浴血奋战,为台儿庄战役的胜利做出了重大贡献。

贺发家境贫困,幼时被亲戚带往山东腾县谋生。腾县战役爆发时,贺发只有十四、五岁,正在一家粮行里做学徒。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店主人在战役尚未打响之前,就举家西迁,只留下贺发看守粮行。贺发身在粮行,仍是营养不良,瘦弱的身躯让他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店主人哄骗贺发,说就是因为他看起来年弱,不管是日本鬼子还是还是国民党大兵都不会为难他,所以才留下了他。贺发倒是不在意,心里反而有些高兴。这兵荒马乱的,到处都在打仗,富人跑东跑西的爱累,穷人倒是原地逍遥的自在。你说有奶便是娘也罢,你说民以食为天也好,反正对普通老百姓来说,不管皇帝谁做,给饭吃就行,能让人吃上饭的皇帝就是好皇帝。至于什么主义、情操的,那是掌权之人或知识分子考虑的。主人走后,贺发把大门一关,天天躲在店内开小灶。外面炮声隆隆,店内炊烟袅袅。

可惜好日子总不会长久。先是来了三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乞丐过来抢粮食。都是穷苦出身,你也别抢,我也别守,咱们一块过吧。贺发和他们搭起了伙。又过几天,一队国民党大兵过来征粮。为首的刀疤脸提了一整袋的银元说要买粮食。贺发见全副武装的士兵对自己虎视眈眈,心里直发毛,再瞅瞅长官脸上蜈蚣样鲜活的伤疤,就很爱国地说“长官随便拿,你们在前线为国捐躯,我们这点粮食算什么。”刀疤脸一听愣了一下,随即大大夸奖了他一番。长官不客气,把银元袋往身后一甩,就指挥士兵搬起了粮食。没过几天,店内的粮食就全被搬空了,刚过了几天好日子的贺发又饿得前心贴后背。

几个乞丐就商量着不能在这等死,要混出城,城外粮食多。贺发摇头不同意,他说城外鬼子多,前几天还听大兵讲鬼子凶残,看见男的要砍杀成几截,看见女的就抢回家做老婆。他的意思是在城里等着,仗总有打完的那一天。最后两个稍年长的乞丐决定逃出城去,年纪小点外号小河南的乞丐则陪贺发留下。他情愿待在城里被饿死,也不想被鬼子砍成几截。

贺发和小河南相依为命,他们吃光了店里所有能吃的东西。地缝墙角,凡是有可能遗漏粮食的地方,他们一遍又遍地寻找搜索,那饥饿的眼光都能搅起三寸尘土。店里实在没什么可吃的了,店外也好不到哪去。为了节省力气,贺发和小河南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躺在地板上。饿归饿,他们却没有对死亡地感觉,反而觉得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能有个人陪着自己躺在地上听隆隆炮响而感到温暖不已。仰躺看天,已奄奄一息地小河南对贺发说“哥,我不知道我的父母兄弟是谁,下去了没人认识,你就做我哥吧,到哪都有个伴。”贺发也有气无力,但仍然不失为兄,“你说啥呢,哪有这么容易就死的啊,我以前还有过十几天没吃东西呢,不照样活得精神?以后,以后,你,就是我弟弟。”贺发呼呼地喘着气。“哥,你是,哪人啊?”“我是江苏东海,鱼米之乡。那里有,雪白雪白的大米饭,还有纯洁地象水一样的石头,以后,我带你,去啊。”贺发宽慰小河南。虽然不怕死亡,但终规要面对,他希望小河南在饿死前能有个好心情。“哥,你以后,带我去啊。”小河南费力地转过头,因瘦弱而显得过分巨大的双眼在放着向往的光。

当他们躺在地板上,连饥饿都快没有力气去感觉,平心静气等着死亡时,两个拉壮丁的大兵救了他们。满身血污的士兵,像阎王殿的厉鬼一样可怕,其中包了半头纱布的那个更是狰狞恐怖。他们一手一人,像提两件衣服一样轻松地把他们扔进了兵营,尔后不用严刑拷打更为轻松地就让他们爱上了勤务兵的生涯。

没容他们俩吃饱,两个士兵就匆匆给他们套上军装,连拖带拽地将他们带到一间摆置考究的房间。靠窗的案几旁有两个人在下棋,一个全身戎装,孔武有力,一个礼帽马褂,肥头大耳。包纱布的士兵啪地敬个礼:“报告师长,全城就只有这两个老百姓。”那个穿军装的站起来走过来对贺发和小河南看了一眼,就对士兵吼道:“胡闹,抓两个小孩干什么?给我从哪找的就送哪去。”

纱布士兵十分委屈,语气倒软了许多:“师长,我们都走了,谁照顾您?”

师长不领情,继续训斥道“我一个大活人,难道照顾自己都不会?”这时那个肥头大耳的人走了过来,满面笑容,“王师长息怒,他们说得也是实情,你身边总要有个勤务兵、传令兵啊?”

师长口气缓和了些:“周县长,话虽如此,可是战争进行到这种程度,还需要传令兵、勤务兵干什么?哪都是战场。再说了,他们还都是孩子啊。”

周县长扶了一黑沿礼帽,仍旧笑眯眯地说“我们不就是保卫孩子的吗?现下全城百姓跑个精光,剩下这两个没走的,在我们身边不是更安全些?”

听了他们的一席话,贺发才知道眼前这两位就是腾县的最高军政长官,一个川军第四十一军前方总指挥王铭章,一个是腾县父母官周同县长。周县长称呼王为师长,是因为王铭章本职是一二二师师长。贺发心道,怪不得听他们说话侉是侉,却和山东的侉不一样,原来是从四川来的。其实贺发也不知道四川在哪,只是粮行原有个伙计也是四川人,说话语气都差不多。

王师长两道粗眉低了下来,略一停顿,又飞上了额际,像逆流而上的两根大海参。他询问贺发和小河南:“你们,有地方去吗?”

贺发老实回答“有,我是守粮行的。”

王师长一听勃然大怒“这些奸商,自个跑了让一个孩子看守店铺,良心都让狗吃了。”

这是周县长的辖区,他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忙岔开话题对两个小孩说“你们愿意在这吗?”贺发和小河南互相看了看,不知如何回答。小河南年纪更小,体质更差,他刚吃的一点东西,又消化干静。他扶着贺发的胳膊,抬脸细声细气地问“有吃的吗?”

周县长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贺发浑身起毛,大人物都是这样的吗?周县长冲外间叫道“李副官,帮忙给这两个孩子拿些馍馍来。”

“好咧”正在外间察看监督作战命令下达的李少昆副官,答应一声就往后走去。不一会,贺发就见个英气勃勃的年轻军官左手二,右手三的,拿了五只馒头走了过来。那白白嫩嫩的馒头在军官绿衣掩照下显得分外诱人。贺发、小河南毫无礼貌地直接就给抢了过来。

王师长看着两个孩子的吃相,叹了口气。他走到两个仍立正而战的士兵面前,看了看他们,伸手拍向他们的肩膀:“孙灵、王震,你们受苦了,我能带你们离开四川,却不能带你们回去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们出来在一起,死了也会在一起的。”纱布士兵叫孙灵。

“师长!”两个士兵的眼圈都红了,孙灵的泪水终究没有守得住。

“好了,好了”周县长插话道“你们赶快去外面支援,我和你们师长的棋还没有下完。”

王师长也附和着“对,你们快去支援。身外军人,战场才是你们的灵魂所在之所。”

“是,师长!”两个前勤务兵、传令兵又“啪”地敬个礼后,转身离开。

王铭章请周同坐回棋前,又转身对李副官说:“少昆,等他们吃完了,让他们洗个澡找身干净的衣服换上。记住,不要穿军服。”

李少昆领命带贺发和小河南走了。

周同拱了下卒,抬头问:“王师长,不给他们穿军装,你这还有便装?”

王师长眼不离棋盘,斜跳了下马:“现在这样子,让他们穿军装,是害他们啊。”

“王师长真是体恤属下。”周同由衷的话,听起来倒有些像马屁。

“哎,战争啊,一旦打起来,就没人管你是老还是少了。周同兄,下完这盘棋,你还是走吧。”王铭章停下棋,看着周县长。

“走啊,停下来干什么?”周同催促王铭章。王铭章支了下士。周同满脸肃穆地说“守土有职,4个字,我是明白的。抗战以来只有殉土的将领,没有殉职的地方官,我们食国家之禄的,也真惭愧得很!师长这样爱国,这样爱民,我决不苟生,我要做第一个为国牺牲的地方官!”周同话至此,停顿了一下又堆满了笑容:“王师长,你要青史留名,也不能挡了兄弟汗青放彩啊。”

王铭章重又抬起了头,良久他拼命地颔了颔首。

腾县战役从 314打到316,中国守军损失大半,外围阵地全部丢失,县城被日军重兵层层包围。四方部队虽殊死增援,无奈日军人多势众且火力强大,各增援部队奋战多时仍寸步难进,腾县已成为一座孤城。

贺发和小河南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褪尽尘埃的小河南倒有几分英挺,过耳的长发往后一梳,一个儒雅俊秀的小生出现了。李少昆拿来两套平民的衣服让他们换上。贺发和小河南穿好后,还对着镜子照了照。布料虽然一般,但洗得干净熨贴,穿着还是蛮舒服的。李少昆又拿出十块银元,给他们每人五块,看着他们装严实后,就吩咐他们赶快离开。

刚拿了人家的钱就走?他们俩不明所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军官。李少昆见他们不走,知晚他们因为年纪小,还不明白形势的险恶,就很耐心地告诉他们,县城肯定守不住了,你们拿着盘缠,只要混出城就能到达安全的地方。贺发问“李叔叔,城守不住了,你们怎么不走?王师长让我们走了吗?”小河南也说:“是啊,李叔叔,我们一起走吧。”李少昆照顾他们洗个澡吃些东西,两个孩子难得温暖,很容易地就喜欢上了他,觉得他又像兄长又像父亲。要走,还真是舍不得。尤其是小河南,从记事起就一直乞讨生活,从没有遇到哪个人能像李少昆一样,对他这么好。

李少昆挺了挺身子,坚定地说“我们是军人。”

小河南依稀有些懂得,但仍犟着嘴:“军人不是人吗?先逃命要紧啊。”长久的乞讨生涯教会小河南生存是第一,什么原则、尊严,如果没有生命都是假的。

李少昆见和他们说不通,脸一板,“快滚!”那喝斥声在炮声隆隆中却也清脆。

贺发小河南惊诧地互相看了看,不知说什么说。小河南的眼泪都快流了出来。他们又望了望李副官。李副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贺发、小河南把银元放进口袋里,又看了眼李副官,转身向后门走去。他们刚走了两步,就听李少昆在背后喊,卧倒。他们本能地扑倒在地。与此同时,轰地一声,一发炮弹落在外面炸倒了围墙,浓烟滚滚、砖石横飞。小河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贺发也惊魂不定,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爆炸声过后,李少昆跑了过来,“小河南、贺发,贺发、小河南。”小河南边哭边和贺发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

吃晚饭的时候,王铭章见贺发、小河南笔挺地站在门口。他责问李少昆“这是怎么回事?”李少昆叹了口气解释道“外面已没有安全的地方了,全是前线,他们去哪都不安全,在我们这,还多少安全些。”王铭章也叹起了气,英武的眉毛低垂了下来,他伸手招呼他们俩:“都来一起吃吧,没多少人,坐得下。”是的,已没有多少人了,能上前线的全去了,整个师部只有王铭章、周同、李少昆、贺发、小河南,还有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穿着学生装的女发报员。

吃完饭后,贺发听从安排,躺在了李少昆的床上,而小河南则坚持着要履行他勤务兵的职责。

这个夜晚是贺发一生中最不宁静的夜晚,到处是隆隆的炮声、枪声,他躺在李少昆的床上彻夜难眠。这个夜晚是小河南一生中最为宁静的夜晚,他靠在作战厅的墙上,因困意频频点动的脑袋显示了他意志的坚强。王铭章、李少昆再怎么催促,他都不肯离开去睡一会,他说他要服侍长官们。

天快亮的时候,贺发穿衣爬了起来。除了他之外,别的人在作战厅里忙碌,满屋蜡烛陪着他们一夜未眠。王铭章师长见贺发起来了,对他笑了笑,布满血丝的眼里遮不住的关爱。贺发也笑了,威严的大师长难得露出他温情的一面。王铭章抬头看看窗外,对李副官说“少昆,你该去准备了。”

“师长,我?”在王师长面前,李少昆像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

“少昆”王铭章的脸色又恢复了平素的威严“执行命令。”

“是!”李少昆啪地敬了个军礼,动作干练、声音宏亮。他走回卧室,不一会换了身平民的装束出来,“师长,我,就走了?”

王铭章一挥手。李少昆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周同走上前。周同不是军人,一夜不睡,精神有些萎靡。他握着李少昆的手说:“职责不同,你出去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详细告诉国人,让国人明白,有我们这些人在,中国不会亡。”精神不好,但话语豪放。

“可是,我,我不服啊,师长!”李少昆的眼泪滚滚而下“凭什么他们装备精良的中央军在外面挑肥捡瘦,我们川军却要用血肉之躯抵挡他们的钢炮铁枪?我不服,师长!”

“少昆——”王珉章拖长了声音,他转过身不再背对李副官“这个时候,还说什么中央军、川军?”说着他看了一眼本地人周同县长。周同不以为忤。这段朝夕相处的日子,让他了解了他们的为人,他钦佩他们的人品,更为他们的气节所折服。周同本来也可以和同僚们一样,早早地逃往内地继续过自己富足的小日子。他之所以没有,是因为他也不耻中央军的做法。缺衣少吃的杂牌军战士在前方拼死抵抗,武装齐全的中央正规军却大踏步后方躲藏。实乃耻辱!他,要留下,以身为中央政府的一名工作人员而留下。也许他无足轻重,但他毕竟也是一条生命,也可以涅盘。他要陪着广大视死如归、拼死奋战的川军将士,让他们在流着热血的同时,冰冷的内心里也能感受到一丝温暖。

“蒋介石排除异己、重用亲信,这一点大家都看得明白,前面的韩复榘主席还为此兵退河南。但如今的形势下,偌大的中国却也只有他才能够领导我们抗战”王铭章师长缓缓地说“若是和平时期,我们川军定不会任他胡作非凡,最终鹿死谁手还不一定。而今,强敌当前,若是我们不抛弃个人成见,团结一致,那中国危矣,中国民族危矣。再慈祥的政治家对政敌也是残忍的,但是再残忍的政治家对人民也是慈祥的,否则他就不能称其为政治家。为了家乡父老,为了全国的劳苦大众,我王铭章,认了。”

周同、李少昆默默地听着王铭章的话语。贺发、小河南也站在边上默默无声。

“军队可以是一个人的,甚至政府也可能是一个人的,但国家却是属于我们每一个人的。它既不属于蒋介石,也不属于刘文辉主席,更不属于我王铭章。我们可以不理会中央的命令,甚至可以和中央叫板。但我们不能不理会中华民族的命运,不能和我们的民族叫板。我们可以撤退,可以苟且逃生,但是国家却不可以撤退,却不能苟且逃生,它必须有尊严地屹立于这个世界。而国家的尊严,则是由我们军人的鲜血浇铸而成。”王铭章握紧了拳头,一番大义凛然的话让听者无不为之动容,连不甚明其意的贺发小河南都感受到了它传今过古的震撼力。周同眼里满是赞许与仰望,李少昆则默默地低下了头。

“少昆,快走吧,时间不多了。我们川军的血会不会白流,就看你的了。”王铭章坚毅地眼神紧盯着跟随自己多年的副官。李少昆擦了擦眼泪,看着自己的老长官,慢慢地举起了右手。王铭章也举起了右手。两个军人在做最后无声的诀别。

“保重,师长!”李少昆的声音铿锵有力,说完他一转身,大踏步离开。

“保重”王铭章看着李少昆的背影,轻声地说。

周同侧身对贺发、小河南,一指李少昆的背影说“快去送送李长官。”贺发、小河南快步跟了出去。

李少昆任由他们跟在身后,他头也不回地迈向前方。东方一片白蒙,太阳快要升起来了,地平线方向一颗小树只剩几支枝杈静静地守候着黎明的到来。他们走到一堵断墙面前停下。前方不远就是国军的战壕,这是最后一道防线了,再往前面就是成群结队的日军。在阵地之间,死亡枕籍,多数是英勇的国军。战场上的胜负已然分晓,日军不急于一时。战士的成败也有论断,国军准备最后的厮杀,要让鲜血将荣誉渲染地更为光辉。

李少昆转身端详着他们俩,然后上前一步拍着贺发的肩头“兄弟,想参军打仗吗?”贺发疑惑“我现在不是军人吗?”那面小河南已朗声曰“想!”李少昆做了个让他们轻声的动作,说“好,我现在以师部副官身份命令你们。贺发、河南。”

“到!”他们学着昨晚见到的几个士兵的模样,压着嗓子奋力回答。

“好好保护师长。否则军法从事。”李少昆说完后,看见贺发、小河南瞪眼看着他,知道他们没有明白,又补充一句“师长出了事,我毙了你们。”

“是!”贺发、小河南肯定地回答。

李少昆欣慰地看着他们,对他们敬了个军礼。少年的贺发和小河南也举起右手,学着李少昆的样子回敬了一个稚拙的军礼。李少昆点点头,转身离开。他刚走几步,贺发在后面问“李副官,如果师长真出了事呢?”李少昆猛地停下脚步,脸依然看着东方。贺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好久,李少昆转过身:“如果师长出了事,你们一定不要出事。”他的声音全没了刚才军人的刚强,一副兄长的关心重新蕴含其间。“你们一定要保护好师长,不管是死是活,我会回来找你们的。”李少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小河南看着他的背影,呜呜地抽噎起来。李少昆走着走着,就匍匐在地爬着前行,渐渐消失在晨昏里。贺发看着抽泣的小河南,想调节一下气氛,“你怎么和女人一样,动不动就哭的。”“他,对我好的。”小河南抹了把眼泪。“我对你不好?”“好。你像我哥哥,他像我爸爸。他给,我洗澡、穿衣。呜呜。”小河南说着又哭了起来。贺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伸手揽住小河南瘦弱的肩头。

“叭、叭”远处突然传来两声清脆的枪响,紧接着整个大地都颤抖起来,双方又接上了火。贺发愣了一下,迅速搂着小河南弯下腰往师部跑去。

王铭章、周同已洗漱一新,刚刮净的脸上冒着青青的光。当贺发、小河南惊魂不定的跑回师部时,贺发、周同又在气定神闲地下棋。周同把棋子一推,说“将军!”王铭章看了一眼后,哈哈大笑起来说“还是周兄棋艺高明啊。”周同也愉快地说“纸上谈兵,我还是有两下子的。”王铭章看见贺发、小河南又回来了,不禁奇道“你们不是被抓壮丁抓来的吗?怎么不逃走?”

“我们不走,我们要保护师长。”小河南用还略显稚嫩的声音回答。为了显示自己的成熟,他还故意将身子挺了挺。

外面的枪炮声越来越响,屋子里的人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哈哈,孩子们,应该是我们来保护你们啊。”王铭章看着他们,招呼他们走近些。他问小河南“你就叫小河南?知道自己的本名吗?”小河南昂着头回答“不知道,伙伴们都这么叫我。”“哦,那你老家是哪的啊?”“不知道!”王铭章怜爱地抚摸了一下小河南的脑袋,又问贺发“你老家是什么地方的?”贺发也挺了挺身子说“我老家江苏东海的。”“东海?”王铭章脸上露出了惊奇的笑容“你认识这个吗?”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

贺发看了一眼,心想这还不认识“水晶啊,水晶印章啊。”

王铭章笑着转头对周同说“果然是东海的,识货啊。”周同也冲贺发笑了笑。

“你看,这是我的印章,王铭章印”王铭章又转过头来,翻过印面对贺发说。两、三厘米长宽的印面涂着胶漆,上面清晰刻着“王铭章印”四个篆体阳刻字。“送给你,拿着。”王铭章把水晶印章递给贺发。贺发一时不知师长用意,不敢拿。周同在边上说“拿着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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